第九章 佳夜如梦

“啊!痛痛痛——,花痴,嘶~,你就不能轻点吗?”月冷星寒,四季一时内传来痛呼。

这时已是夜深,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网罗迷离色彩。路旁,青草灌木,珍惜花品,遍地开放。

四季别院之中,若有旁人在此,就可见到本次联考(划掉)大比亚座,刀宗的风中捉刀,赤裸上身,人在床上,身侧坐着学宗的荻花题叶,一旁还立着剑宗的无情葬月。

可以说,要不是还差星宗弟子,别院内俨然是一副四宗会师的气象。

“麦叫我花痴!”来自异世的灵魂对某些词汇情感微妙,数次拒绝这一称呼后,风却是宛若抓住小伙伴痛脚一般,乐此不疲,时不时借此调侃。

耳闻排斥称呼,花手下动作不停,然而劲道陡增,刺激得风倒吸一口凉气,进而开口道:“暴风七折,你倒是会取名字。不见暴风,倒是先把腰给折了。”

原来大比之后,雪提议风花雪月四人今晚在四季别院内庆祝。

不过风月联袂而来时,只见荻花题叶独坐院中,好似等待了他们很久一般。随后招呼他们进屋,甫一入内,风顿感后腰命门穴遭受挤压,闷哼出声。

月转头看去,却是花以竹枝轻叩大哥穴道。眼见少年表情痛苦,心知对方不应如此娇气,而后听闻花痴问道:“这就是身形‘自由’转折的代价吗?”

风花一番对话过后,无情葬月这才恍然。原来风中捉刀在大比上展露的崭新身法叫暴风七折。说是身法,其实更近乎于一种独到的发力技巧。原理是感悟气流变化,再以强大的腰腹力量扭转身形,达到脱身目的。

‘这就是天才吗?’听完风的阐述后,花不无欣羡地想道,‘仅凭当前的武学见识,就能独创针对性的身法了,虽然还只是雏形。’

之后花要求好友脱光上杉,趴在床上。但见学宗少年运指如飞,推拿揉搓间,拿捏风腰部肌肉,理顺气血运行。烛光下,浸润药油的手指在乙木真气流转间,好似久埋地底的白玉,甫出土,便是晶莹剔透、摄人心魄。

“雪呢,不是她提议要庆祝的吗,她人咧?察觉腰间骤松,风头一歪,开口问道。刀宗少年仿佛刚从水里拉上来一般,大汗淋漓,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不肯起来。

“雪一早就到了,不过我让她去备酒了。”收功的花接过月递来的毛巾,道了声谢后,擦了擦手。随后起身,走到水盆旁,洗漱过后,花想了想,补充道;“为你准备的。”

“什么,你们有这么好?”风疑问。“不信你可以亲自问问她啊,喏!说人人到。”话甫落,香风四逸,俏丽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们在聊什么呢?”进屋稍迟,如雪少女奇道。

“呃,没什么,只是关心你的去向而已?”床上少年矢口否认先前对花雪好意内心存疑,一旁医生、随侍也不点破。随后风鼻尖耸动,眼神闪亮,紧紧盯着少女腰间:“雪,还是你了解我。”

要不是受限先前推拿,不能轻动,风恐怕早就一个鲤鱼打挺,扑向玲珑雪霏了。眼见少年急不可耐地翘首以盼,一副等待投喂的样子,雪不由得失笑出声,旋即解下腰身酒壶,递向床头。

花开口阻止道:“等等,待会儿出去饮吧,不然会很麻烦?”“没差啦,这点酒气你一个术法就可以解除了啊?”眼见医生只手伸出,仿佛要扼住命运的后脖颈,风右手快逾闪电,险之又险地抢下好友手中酒壶。

开塞、猛灌,一气呵成。见此,花雪默契掩面,不出所料。

“噗!咳咳咳——,这是什么?”醇厚香气诱人,入口却是酒药三七分,旺财顿感口中滋味非常,忍不住喷了出来,接着猛烈咳嗽。吓得月一惊,连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药酒啊!花独家配方,特意让我为你炼制的。”虽然不知好友用意,但无论是出于同修情谊,还是因为这是荻花题叶的请求,少女都觉得自己应当用心准备。

“‘炼制’,你还真把它当药来熬啊!”听见少女直白解释,风一头黑线,旋即转向罪魁祸首。

然而更令风恼火的是,对方居然一脸可惜的望着酒液飞溅处,喃喃道:“我就说会很麻烦的吧?”好似察觉异样目光般,花猛然抬头,对上好友双眼,隐隐察觉不对,登时脸色一变,愤愤不平道:“浪费!可耻!”

之后一刻钟里,荻花题叶从勤俭节约讲到八荣八耻,不对,是从医学起源讲到武学养生,着重强调了拳怕少壮的道理,坚决谴责风中捉刀趁着年轻、肆意妄为、挥霍身体的行为。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来这儿?”

耳闻花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到后来就连月都被他说动,反过来劝自己保重身体。风无可奈何,只好埋下头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人生不值得的气息。

先前不过小小插曲,饮下饱含花雪关怀的“美酒”,风只觉腹中热力如火,流转间焚尽体内郁结,很快就能自如行动了。

四人一齐来到院中,院中早已布置好宴席,花也取出名酒,为同修助兴。

酒过三巡,四人谈兴正盛。因大比决战惜败的风,被刀宗宗主勒令禁酒一个月。刀宗因绝技醉生梦死的缘故,很早就开始磨炼真传弟子酒量,风中捉刀小小年纪,已成了一个十足的酒鬼。宗内禁酒不过十天,少年腹中酒虫早已蠢蠢欲动。

如今甫一解禁,就碰上即墨美酒。风豪饮一口,实则细细回味着嘴中香醇。

少年眼珠一转,悄然靠近佳酿主人,装作醉意朦胧道:“嗝!花好景好酒更好,酿酒之人更是难得。嗝!真不愧是与萍叔并列当世七雅的荻花题叶。可惜,可惜,可惜啊!”

‘呵,怎么不叫花痴了。’耳闻好友一套组合拳打出,花心下颇为好笑。

对方先是拽文,盛赞良辰美景,拉近与此地主人距离;随即稍捧,赞叹酿酒之人,给人酒逢知己之感;最后三叹,流露意味深长,令人陡升探究兴味。

花对此无感,反倒是友人口中另一名词隐隐牵动术者神经:‘七雅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号,串起了前世今生。异世之灵思绪翻飞,心神回到了七人初会的那天。

学宗

“修真院大比,吾徒昊辰,心有沟壑,连胜强敌,为我学宗增光添彩……”浑厚声音自堂上传来,不吝溢美之词,可见主人心中欢喜。

的确,自如画江山接任宗主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只为再现学宗辉煌。如今弟子大比夺魁,碧松影更是老怀大慰,言辞间颇有剑指天元的意思。

“遂决定赐弟子江山灵绢一匹,云坛梦笔一支。”这是大比夺冠后宗内的奖励。

二者俱是学宗珍品。江山灵绢乃学宗高人纳天地精灵所成就的布帛,可承载复数画境,阵法。据说碧松影所持泽国战图就是由此演变,如今已将其炼到了化实为虚的境界。云坛梦笔,相传持之可蘸风云为墨,大大降低术者起阵、施术之灵耗。

“宗主慷慨,逍遥游怎能吝啬。吾身无长物,倒是弦上五音颇有造诣。近日心血来潮下,有感先贤遗风,遂重谱《九歌》,谓之《九韶》。应你夺冠之喜,便以此相赠,聊表心意。”

言罢,端眉肃目,澹泊宁静的琴者衣袖轻挥,化出薄册,轻巧落在荻花题叶所伸双手之上。少年受过前辈馈赠,按学宗礼法恭敬拜谢。

“既有名曲,怎能无好琴相衬?”雅致声线仿若如玉浸出,“吾不晓铸术,却有一卷琴图相赠,汝可自行打造。”言罢,一身玄衣,白发如瀑的黓龙君自袖中取出图纸,交与今日主角。

今生已过十二载,异乡灵魂初至之躁动早已被岁月磨平,墨家钜子近在咫尺,花却是心若止水。

初见云棋水镜,花虽是心下讶异对方温润清雅,但联系其在剧中所为,方知“貌似良善”的形容当真贴切无比。不过少年面上也并未漏出痕迹,毕竟自己方才还见过将近而立之年的休琴忘谱呢。墨发素袍,令人见之忘俗。

行礼过后,花眼角余光扫过手中图纸,捕捉到两字——墨瑶。

“宗主珠玉在前,吾便借花献佛了。”言罢,黑发俊容,灵秀内敛的临书玉笔取出一方砚台,“此乃至交所赠,名曰无方。”

花掌心一沉,已是黑砚入手。奇异材质令人捉摸不透,无形凉意砭人肌肤。少年细细打量之下,在砚底发现“无方”二字,字体似篆如楷,笔锋内敛间却又锐气隐隐。盯着铭文看了一会儿,花顿觉头昏脑涨,感觉行笔留书间蕴含着无穷意境。

依旧行礼,花收束心神,暗自清心,还有下一位前辈呢。

“吾也有薄礼相赠。”眉头深锁,相比道教高人,更近于苦行修士的打扮,正是行诗苦乐。言罢,咏天涯化出一本秘籍,上书《玄功要诀》。在场人无不神情一肃,明了此乃对方精修玄门炼气之道多年,所得精义。

少年双手捧过眼前秘籍,屈身行礼——半师之礼。行诗苦乐身形不动,只是递出心得后,肩膀微松,好似卸下重担一般,眉间愁苦也消散不少。

“嗝!好好的庆典竟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语调轻快,但见出声之人轻裘缓带,好一幅魏晋狂生姿态,赫然是叱酒当歌·浪飘萍,“师侄,为叔也有礼物。”余音未停,醉仙取出一沓纸张,细细品读之下,旁人不禁轻笑出声,因为纸上尽是酿酒之法。

无论浪飘萍赠礼为公为私,但的确打破了因咏天涯传功之举稍显肃穆的氛围。此后堂上气氛轻松不少,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

只是无人注意,琴棋二人目光不时扫过荻花题叶,幽深难解。

庆典过后,有心人推动之下,当世七雅之名,不胫而走。

院中,花眸光深远,酒杯已空,却是仍做独饮姿态。默默注视着少年的雪发现了这一点,素手一抬,按住花之小臂。面对好友三分尴尬、七分不解的目光,少女巧笑嫣然,晃了晃手中酒壶,示意对方将酒杯递出。

无声默契在院中蔓延,风月豪迈对饮,花敛眉细品。而娇俏的雪,专心打量着三人神态,目光不时在某人身上停留。

四季一时,岁月无常。别院正逢初夏夜晚,蝉声悠悠。一道月光,如黑暗中明亮的一束灯火,一道霜华,轻轻照下,花间雾霭,婉转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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