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疯

溧江一中高一的军训安排在开学的第二个星期开始。

因此,第一个星期主要的任务还是熟悉学校、熟悉同学老师。

在教室里上了两节课,大课间欢快的铃声一响,正在讲台上画图的数学老师就放下了手中的粉笔,笑呵呵道,“开学典礼要开始了,同学们快下去吧。”

陈老师也适时的在门口站定,催着人到走廊上排好队伍。

童栗子拉着戚幼眠想往后排站,一下就被陈老师给叫住了。

“按照个子排队,自己前后看一下,不要让我专门来排。”陈老师意有所指,又朝着戚幼眠招手,“幼眠,过来一下。”

童栗子不情不愿的往前排站,戚幼眠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才往陈老师的方向走去。

“演讲稿都背好了吧?”陈老师温声询问。

戚幼眠成绩很好,但为了以后方便,还是走了舞蹈特长生的路子。

今天的开学典礼上,她就要作为特长生代表发言。

戚幼眠乖乖点头,笑起来时右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陈老师满意的点点头,“等会儿站在队伍最前面,上台也方便……闻九岚。”

看着高高瘦瘦的男生走出门,陈老师提高了声音,“你也过来。”

戚幼眠便跟着陈老师的视线看了过去。

在这会儿挤挤挨挨排队的时刻,闻九岚高得就异常瞩目。

穿过人群走上来时,戚幼眠甚至看到童栗子伸手,小心翼翼比着两人身高的模样。

被童栗子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逗笑了,戚幼眠眉眼弯弯,笑着和闻九岚对上了视线。

闻九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陈老师拽到了男生队伍的最前面。

“你们俩赶紧带着队伍下去吧,别迟到了。”陈老师让开身体吩咐道,自己则往后走,想将后面那群吵吵嚷嚷的男生给镇压了。

戚幼眠便看向闻九岚,笑盈盈道,“那我们走吧。”

闻九岚微顿,点点头,跟上戚幼眠的脚步。

他个高腿长的,刚刚因为走廊太过吵闹,下意识微微倾身,想要听清楚戚幼眠的话。

安静的点头的样子又乖又懵,让戚幼眠很想伸手去男生看上去就无比蓬松柔软的头发上rua一rua。

他们带着一班的队伍往操场上走,一个高瘦面无表情,一个俏丽笑眼盈盈,身后有班上同学举着班牌追上来时,闻九岚先一步伸手,闷不吭声的将那沉甸甸的班牌拿在了手中。.

惹得戚幼眠不住的打量他。

闻九岚举着班牌,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却只有他自己清楚,发丝下的耳朵已经有了升温的趋势,胸腔中的心脏也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人群熙攘吵闹。

闻九岚却只是嗅着身边飘过来的一缕清甜淡香,安静而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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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领导的发言又长又拖沓,站在似火骄阳中的学生们东倒西歪,蹭着前面或者侧边同学投下的阴影。

又被巡查的班主任轻声训斥,不得不站直了身体,满脸不情愿的直面灼灼烈日。

戚幼眠手中拿着想要用来挡太阳的演讲稿,却没派上用场。

身侧的男生唇角微微向下抿着,因着过盛的光线,眉头轻皱。

脊背挺直,像一颗青葱白杨,用略有些瘦削的身体挡住了大片的阳光。

戚幼眠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正好就躲在了闻九岚侧边的阴影之下。

她轻轻舒了口气,却没注意到,身侧的男生微微偏头,目光极快的在她身上滑了一下。

又在被发现之前,迅速的收了回去。

只是不动声色的滚动了一下喉结,极其顺手的将班牌轻微一斜。

正正好挡住了最后一丝漏在小姑娘裙摆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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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代表发言的顺序是老师安排的,先由高三高二的学长学姐表示对新生的欢迎,才轮到高一的学生上台。

戚幼眠作为特长生,被安排在了中考状元闻九岚的前面。

她刚从演讲台的侧边走出,脚步轻快,裙摆微扬,立刻就引起了台下学生们的鼓掌起哄声。

等她在话筒前站定,露出姣好精致的一张小脸,桃花眼如脉脉春水,盈盈弯起。

开口的嗓音清甜且糯,“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

台下被晒得焉哒哒的学生们活像是被打了鸡血,一个个瞬间精神抖擞起来,疯狂鼓掌。

童栗子还十分积极的在队伍中蹦跶,生怕戚幼眠看不到她,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大喊,“戚幼眠——你是我女神——”

虽然立刻就被陈老师黑着脸给镇压了,小圆脸微皱,满脸写着“可怜”“弱小”“无助”。

让戚幼眠差点没憋住笑,只能微一侧头,假装咳嗽,将笑意压下。

戚幼眠准备的演讲稿是给陈老师过目过的,中规中矩,但她长得精致漂亮,声音又好听,演讲台下的学生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闻九岚站在演讲台侧下方,垂眸看着赤红的跑道,传入耳中的,除了小姑娘脆甜的嗓音,还有一些自以为小声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当初拿了桃夭杯全国一等奖的……”

“听说这次入学考的成绩是年纪前五吧,女娲捏人的时候我一定是被随手甩下的泥点子!”

“学舞蹈的气质真就是不一样,你看那个腰、那个腿,一看就很软啊……”

闻九岚皱了眉,朝着最后一句传来的方向看去。

正嬉笑着、语气轻佻的两个男生不偏不倚对上了闻九岚的目光。

男生的眼眸黑沉,像是积攒了一片雾霭黑云,有一种超乎这个年龄的凌厉迫人。

让那两个男生下意识的住了嘴。

闻九岚的不悦表现得如此明显,他定定的看了那两个男生好几秒,才移开了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感受了一下背上瞬间冒出的冷汗,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被他漆黑眼珠盯着那几秒,活像是被什么恶犬给盯住了,下一秒就会狠狠的扑上来厮杀。

闻九岚……那可是个出了名的神经病,谁知道等会儿他会不会发疯?

戚幼眠早已经过了爱出风头的年纪,流利的背完演讲稿,就轻轻巧巧的一个鞠躬,从演讲台侧边走了下来。

因着天气炎热,她两颊还透着一层淡淡的粉,像是枝头尚未成熟的蜜桃。

青涩无比,却又藏着甜蜜馥郁。

路过闻九岚身边时,还小声说了一句“加油”。

闻九岚眸光不动,只是在主持人的欢迎词中,缓步走上了演讲台。

很少有人没听说过闻九岚的事迹。

毕竟能考上溧江一中的成绩都不差,对这个连续三年霸占各校联考第一名的男生不能不印象深刻。

更何况,闻九岚的身上还有那么一个惊人的传言。

男生已经站在话筒前开了口,声音冷且沉,语气极淡,像是含了一口冰水,毫无感情。

目光也没有与人接触,平视着前方,只能看见他的唇一开一合,活像是没有感情的背稿子机器人。

戚幼眠不想站回班级前面干晒太阳,假装自己是在等闻九岚,心安理得的站在演讲台侧面的阴影中。

也是刚刚闻九岚站过的位置。

从她的角度看上去,男生的下颌线条清晰又锋锐,演讲时伴有轻微的吞咽动作,喉结便慢吞吞的上下滚动一下。

仍旧有着十足的少年锋锐感,却又不突兀的带着沉稳。

戚幼眠一直知道闻九岚长得好看,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又专注的打量对方。

她的目光可以说是坦荡而又肆无忌惮到了极点,慢条斯理的从闻九岚的脸庞滑动到了胸膛,又扫了一眼那双包裹在贴身长裤中的长腿。

“……希望大家都能在溧江一中求学生涯中收获满满……”

不知道是不是戚幼眠的错觉,闻九岚好像不明显的磕巴了一下。

可他脸上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台下也没有什么嬉笑的声音,戚幼眠便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终于转开了视线,探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

完全不知道,在她转开视线后,台上的男生原本笔直紧绷的脊背都微微放松了下来。

快要起飞的语速也终于慢了下来。

闻九岚准备的发言稿本就不长,又出了一点意外,很快就迈开长腿往台下走来。

戚幼眠朝着他笑了笑,乖乖跟在闻九岚的身后往一班的方阵走。

队列是按照年级、班级的顺序排列的,他们几乎要穿过大半个操场才能走到自家班级的位置。

戚幼眠蹭着演讲台下的阴影走,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在她前方一步步调从容的闻九岚身上。

有细碎的交谈声不断响起,不用戚幼眠刻意去听,也能捕捉到关键词。

自杀、孤儿、可怜……

戚幼眠抿了抿唇,突然加快了脚步,和闻九岚并排走着。

男生垂着的眉眼轻轻一动,长睫掀起,安静的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戚幼眠挤出了自己的小梨涡,没有解释,只是和对方同步频的走着。

思绪却忍不住有些飘远了。

一直在各种流言蜚语中长大、看上去沉默又安静的闻九岚。

当初……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冲进火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