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鸭腿饭

*

学生会活动室。

马上将迎来学校的纳新节,又正值各部换届的关键时期,学生会到处忙忙碌碌,人声嘈杂,桌面上散落着纸笔,地上是各种零零碎碎的垃圾。

外联部部长拍着桌子和会长杠,问文艺部怎么支出这么大。

两个女生针锋相对,言语机锋打得激烈,却各有各的道理。

“安部长,我们文艺部要布置现场,还要租界礼服,这些都需要钱……”

“所以拜托你们花钱前注意一下分寸,我们外联拉赞助,是给整个学生会用的,现在生活部需要的资金不够,我们怎么办?”

“品质一向是我们京大主打的名声,用劣质产品我不同意!”

……

周围是部员们不知所措的劝和声,沈时无趣的低下头,拿出手机,看到一条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叶然:[沈时,你中午回寝室吗?]

慵懒的倚着靠椅的男生气息一顿,不露声色的坐直了身:[回去。]

消息发过去,快十分钟都没有收到回信。

沈时压了压头上的帽檐,他坐在长桌一角,穿着黑T黑裤,短袖下的小臂苍白而有力,虽然没有出声,但周围不少若有若无瞥来的视线,足以证明他的存在感。

长指轻轻敲了敲手机,沈时找出小胖的微信。

沈时:[在吗?]

小胖:[?]

小胖:[太突然了我的哥,我还以为你没我微信。]

沈时:[你在哪?]

小胖:[寝室啊。]

沈时:[我这个星期没怎么在寝室,寝室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次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发来一长串话:[你这话问的,你不在寝室寝室当然能一直风平浪静,不过说到这,叶然最近倒是有点怪。]

沈时一顿,敲字的速度快了几分:[他怎么了?]

小胖:[怪可爱的,嘿嘿。]

小胖:[你都不知道叶然对我有多好,专门给我买了一周的鸭腿饭,鸭腿饭哎,我们这学期课都排在上午,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尝过鸭腿饭的荤味了,叶然心疼我,居然能连着给我买一个星期!]

小胖:[真的,你们都不懂我的感动,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把我的喜好放在心上,我太高兴了,叶然以后就是我的异姓兄弟!他刚才又跑出去给我买饭了,这大太阳的,哎。]

小胖:[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他——]

【对方未添加你为朋友,对方添加后,才能进行通话。】

小胖:[?]

【对方未添加你为朋友,对方添加后,才能进行通话。】

小胖:[???]

【对方未添加你为朋友,对方添加后,才能进行通话。】

……

沈时干脆熄灭手机,他起身,帽檐压得很低,一双冷淡的眼睛遮掩在阴影中,径直穿过混乱的人群往外走。

“学弟,这就走啦?”身前走来一个人,女生身材玲珑娇小,穿着杏色吊带衫,笑盈盈的问,“之前让你考虑的事考虑的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宣传部?”

“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就能把论坛、贴吧管理员的权限给你,像之前把你的照片发散在贴吧、论坛里的行为,你可以自己删除,也不用为了还人情来免费帮我们干活……”

“不考虑。”

不等她把话说完,沈时便道。

他背影颀长,被光勾勒出形状,黑乱碎发服贴的压在棒球帽下,转瞬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哇,真酷哎。”小部员花痴捧脸。

戴娇叹气:“可惜了,难得有个会干实事的。”

“那我们不招揽沈时了吗?”

“不招了,”戴娇说,“他这种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可不会轻易动摇。准备准备纳新吧,今年有几个新人还不错。”

*

秋老虎来势汹汹。

正午暑气蒸腾,常青树叶被晒得蔫蔫的。

叶然拎着鸭腿饭回寝室,路上他掏出手机,看见沈时很久之前发来的消息。

-回去。

太好了。

沈时今天终于在寝室了。

他松了口气,脚步愈发轻松,快到寝室门口时,叶然听见里面传来小胖的哭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删我好友,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皇上你说啊!”

他推开门,看见小胖手里拿着纸,边干嚎边擦莫须有的眼泪。

树哥在一旁看戏:“大胆刁民,还不好好反省?”

小胖更怒:“我林飞鹏自问问心无愧……”

他余光瞟见拎着鸭腿饭、一脸茫然的站在寝室门口的叶然,话音顿时一拐:“——除了我的好兄弟叶然以及他投喂给我的鸭腿饭,我没对不起任何人!”

叶然莫名被cue,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来。

树哥探了探头,身子一动,便露出被他挡的严严实实的沈时。

沈时坐在靠椅上,同样抬眼看着他,目光重点落在他“对得起”小胖的鸭腿饭上,神色很淡。

“叶然,你回来了?这大热天的,出汗了没?热不热啊?要不把空调调低点?”小胖如乳燕投林,飞奔着冲向他。

“不用,”叶然被他热情的迎进寝室:“温度正好。”

小胖还要说话。

沈时忽然淡淡开了口,“你中午吃什么?”

叶然对上他望来的眼睛,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饭:“我喝白粥。”

他发烧虽然好了,但胃病还没好。

这几天断断续续的疼,一点刺激的食物也不敢沾。

“以后不用特意给我买饭。”沈时说。

“……嗯?”叶然眨了下眼,他眼尾有一颗痣,点缀在薄而细长的眼尾,一笑起来眼睛微弯,好看又温柔,“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沈时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安静几秒后,道:“谢谢。”

叶然摇头,把鸭腿饭放到沈时桌上。

“是我应该谢谢你,饭还没凉,趁热吃吧。”

两人的交流好像打哑谜,越发听不明白。

“我说你俩……”小胖蹲在地上,幽幽出声:“是不是该交代一下?”

树哥难得和他统一战线,同样幽幽出声:“谢来谢去的,听起来还是件大事。”

“最重要的是……”小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酸的直咬牙:“沈时都买饭了,为什么还——”

过桥米线凭空出现在眼前,小胖话音一止,已经拆开饭盒的沈时看来一眼,硬生生让他咽回了装可怜的话。

“给你。”

小胖含泪接过过桥米线,最后恋恋不舍地看向色香味俱全的鸭腿饭:“……告诉我,我的好日子是不是到头了。”

“是。”沈时说。

见小胖泫然欲泣,他低垂着眼,语气冷淡而漫不经心:“早该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