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罗轻轻的效率非常高,第二天早自习,两本蓝皮的剧本就摆在了贺闻溪和裴厉面前。

贺闻溪还在试图挣扎,没有马上去拿剧本,而是先问:“你真的看见老杜抓阄了?”

罗轻轻扎着高马尾,双手抱在胸前,挑挑修得精致的眉:“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你和裴神肯定都看清楚了老杜的小心思。”

贺闻溪撑着下巴,明白了罗轻轻的意思。

他们是最合适的两个人。

其实昨天人选一出来,他就明白了老杜的打算,裴厉肯定也懂了。

四中理科实验班竞争非常激烈,压力也大,大家基本都是表面积极,落到实际,谁都不愿花时间去排舞台剧的剧本。

毕竟背剧本,不如背几页单词。

如果真的随机抽签,到时候被抽到的人期中考试降了两分,就算学生不说什么,家长也会对老杜有意见。

而贺闻溪自己,之前拒绝参加,只是因为嫌麻烦,家里对他的学习和成绩基本无要求,真要说,与其担心排个剧会让他期中考掉个五名十名,还不如担心他又忘了写解,被扣好几分。

至于裴厉,老杜说不定根本就没想过,抽点时间出来排练剧本,会影响到裴厉的成绩。

“行吧,演就演,就当卖老杜一个人情,希望下次我考试又没写解,他别又把我拎起来公开处刑。”

不挣扎了,贺闻溪伸手去拿剧本,翻开第一页,就是《刺杀洛伦佐》几个大字。

这么刺激?

贺闻溪开口前,裴厉就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节目能过审吗?”

贺闻溪在一旁点头:“节目的名字就这么刺激,你确定那些校领导能受得了?你看,‘刺杀’两个字,阴谋血腥扑面而来!”

“我和施微一起写的,仔细规避了所有风险点。”罗轻轻开始扳着手指数,“故事发生地是欧洲,时间是中世纪,抨击的是欧洲君主政-权的腐朽与残暴,弘扬的是自由与忠诚,这还不够正能量?放心,肯定能过!要是被卡了,我一个月不敷面膜!”

这誓言对罗轻轻来说太狠了,贺闻溪放心了一点,翻到第二页的人物小传:“我叫西泽尔,是个王储?”

他好奇:“裴厉,你演的什么?”

裴厉:“洛伦佐,身份是摄政王。”

贺闻溪来了点兴趣:“王储和摄政王?这两个人肯定你想毒死我,我想杀死你,不死不休,所以我的主线任务就是刺杀你?”

裴厉已经快速浏览完人物小传:“对,我囚-禁了你,你反杀了我。”

抽了口凉气,贺闻溪震惊地望向罗轻轻:“你和班长好重口!竟然还有囚-禁剧情!”

罗轻轻朝他眨眨眼:“是不是!重口才刺激,刺激才受欢迎!信我,这次文艺汇演,我们绝对拿第一!”

等罗轻轻走了,贺闻溪一页页翻着剧本,开始没话找话:“咦,摄政王最开始竟然是王储的宫廷伴读,两个人在少年时期相互扶持,那结局有点虐啊。”

裴厉:“嗯,所以摄政王把王储拉下马后,没有杀死他,而是把他囚禁在了一个金色的鸟笼里。”

贺闻溪脑补了一下巨大的金色鸟笼:“大手笔,这是想让王储以后只能做笼子里的一只鸟?”

裴厉捏着纸页,念出了其中一句台词:“我顾虑你的才能卓越,忌惮你的血脉正统,我绝不会让你威胁到握于我手的权柄,却又不舍对你举起屠刀,夺走你的呼吸脉搏。所以,这个笼子,便做你余生归宿,成全我的仁慈。”

贺闻溪耳朵麻了一下。

被突如其来的低音炮杀了个措手不及。

又聊了几句,贺闻溪心里终于没那么尴尬了。

天知道,昨天他回过神来,发现空荡荡的教室里,自己正把脸往裴厉掌心里贴,还无意识地蹭了几下的时候,到底有多尴尬和社死。

幸好裴厉收回手后,没有说什么,只告诉他他好像又有点发烧了,否则贺闻溪能现场表演什么叫心态崩裂。

至于裴厉说他发烧,贺闻溪用换季时容易感冒低烧的理由糊弄过去了。

他倒是宁愿是真的发烧,吃吃退烧药就能好。

比发情热简单多了。

不过,贺闻溪越来越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在裴厉面前,社死和尴尬的次数太多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小场面已经不会让他轻易动容。

这勉强算是个……好的发展方向?

只是该给的交代还是要给的,贺闻溪拿着剧本挪了挪,靠裴厉近了点,视线依然落在剧本上,低声解释:“我昨晚睡迷糊了,你手凉,我就下意识地想挨着降降温。”

裴厉轻轻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松了口气的同时,贺闻溪好像又隐隐有那么一点说不清的失望?

懒得再纠结,心里那根绷到现在的弦彻底松了下来,贺闻溪往后翘起椅子,又觉得自己的确是想多了。

他们都是男的,这里也不是ABO世界。

小草打王者时,经常把江颂当椅子靠着。打完篮球,男生勾肩搭背,蹦到对方背上也很常见。

对比一下,只是用脸贴一下手掌,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午休时,罗轻轻拿着一叠图片,又来了最后一排。

贺闻溪正在跟发热硬抗。

在密室时,发情热来势汹汹,但恰好裴厉过来救他,症状虽然没有消失,但明显是缓解了。

现在他想试试看,他一直坐在裴厉旁边,在一直都能闻到信息素的情况下,这次发情热的症状多久才会彻底结束。

热意仿佛小火慢蒸,加上又是中午,贺闻溪困得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问:“怎么了?”

罗轻轻盯着贺闻溪头发乱翘、满脸困倦的模样,又看了看侧脸棱角分明,线条锐利的裴厉,觉得那句话没说错,毫无争议的美貌确实是稀缺资源。

多看看帅哥,她学习压力都少了许多,怪不得自从裴厉转学到他们班之后,教室外面那条走廊的人流量比以前更大,地都快被踩得陷下去了。

拉回心思,罗轻轻把一叠纸分给两人看,介绍:“找了不少租舞台剧戏服装、配饰和道具的地方,实体店网店都有,符合我和施微想法的只有这些。你们两个是主角,衣服肯定也要你们喜欢才行!”

贺闻溪接过来翻了翻,其中有几张不知道是拜占庭还是中世纪的风格,大斗篷和华丽刺绣的组合,让他觉得有点眼熟。

既然是自己要穿的,贺闻溪不介意让这衣服更好看一点,他指着其中一件黑色天鹅绒的拖地斗篷:“胸口这里可以贴一个纹章贴,太阳月亮家族徽记之类的都行。这里再装饰一个仿祖母绿的胸针,到时候我在手指上戴两个祖母绿的戒指,看起来就像是一整套的。”

接着指向另一边,“深红色的绶带搭在左肩这里,内搭的衣服要白色的。王冠的话,只是储君,不用很大的冠冕,可以用这张图上的荆棘王冠,镶嵌的仿蓝绿宝石挺好看的。”

翻了几页,贺闻溪顺便还帮裴厉也挑了一下:“这两个权杖不错!很符合摄政王的气场!”

他用手肘戳了戳裴厉:“你喜欢哪一个?”

裴厉看了眼:“第一个,权杖顶端有一枚绿色的宝石。”

贺闻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根权杖原本是属于我的,所以要跟我的装饰配套?”

“对。”

贺闻溪飞快选完自己的,又凑过去看裴厉挑了哪些衣服。

刺绣长袍配银色排扣,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款配剑,很符合城府深沉又野心勃勃的摄政王。

不得不说,这套衣服刚好在他审美点上,还有几分眼熟。

等两个人都递回图片,罗轻轻没想到她和施微纠结了半天的事情,在他们这里这么快就解决了:“你们怎么一点选择障碍症都没有?”

贺闻溪心想,不是他没有选择障碍症,而是他完全是照着记忆挑的。

他在任务世界,当了三年的贵族,跟着父亲去觐见皇帝时,不管是冠冕长袍还是权杖,都亲眼见过。

等罗轻轻心满意足地拿着那叠图片走了,贺闻溪趴在桌上准备午睡。忽地想起,他为什么会觉得裴厉挑的衣服有点眼熟了。

心头一跳,他问得委婉:“你刚刚挑衣服的标准是?”

裴厉已经抽了一张题卷出来,明显没打算睡觉,他一边拔开笔帽,一边回答:“看着顺眼。”

“这样啊。”贺闻溪松了口气。

是潜意识,还是就算失去记忆,审美倾向也不会改变?因为他才记起来,裴厉刚刚挑的衣服,在银色排扣和廓形的设计上,很像裴厉在任务世界时穿过的一套礼服。

闭上眼睛,贺闻溪又想起刚刚图片上的那件天鹅绒斗篷。

他在任务世界第一次穿类似的衣服,是在一个下午。

皇帝出门打猎,回程路上,突然起了兴致,就遣人来通知,说会过来共进晚餐。

这代表着殊荣和信任,侍从官几乎是用跑的,冲进贺闻溪的房间,身后跟着好几个捧着衣服的侍从,急急忙忙地来帮他换衣服。

贺闻溪有点不想参加,他对皇帝长什么样毫无兴趣,而且皇帝在场,吃饭肯定会格外拘束。

但平时都安安静静的系统忽然发布了一个任务,让他将三天前,从家族藏书室里找到的一本灰扑扑的笔记,亲手交给皇帝。

贺闻溪没办法了。

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参加晚宴,还需要稳稳当当地坐到最后。因为只有在送皇帝离开前,他才有机会送出那本笔记。

想起自己信息素紊乱的毛病,贺闻溪琢磨了半分钟,决定让侍从去请裴厉过来,提前对他进行一次临时标记,避免霉运上头,吃着饭却突然发热,不得不临时离席,完不成任务。

接着,贺闻溪第一次知道,穿个衣服,竟然能那么繁琐。

里面重重叠叠地穿了两三层不算,外面还要披上斗篷,斗篷的背后和前胸,都绣有巨大的家族纹章,纹章细节处镶嵌着大小不一的宝石。

银色的领口搭链系好后,一个精巧的蓝宝石挂坠会缀在那里,金色鸢尾花饰链两头则被分别固定在两侧肩膀,自然在胸前垂落为弧形。

很闪眼睛,也很重。

贺闻溪尝试走了两步,差点被过长的斗篷绊倒,惊的侍从官大呼小叫。

裴厉就是这时进了他的卧室,所有的侍从都潮水般退了出去。

室内重新变得安静,阳光从雕花玻璃中透入,落下深浅不一的影子,贺闻溪穿着繁复的礼服,站在换衣服时用的圆台上,有些不敢对上裴厉的视线。

每次标记,都是在他被发情热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体循着本能的情况占多数。

既然是本能,就没那么尴尬。

可现在,他还没有出现发情热,很清醒,却要将自己的腺体露出来,让一个Alpha咬,贺闻溪呼吸都要凝滞了。

太羞耻了!

裴厉仿佛看出了他浑身上下透出的不自在,跟他商量:“可以当作是我的易感期出现了,必须来找你寻求安抚。”

这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贺闻溪心里舒服了不少,他站在近十厘米高的圆台上,垂眼看裴厉,故意问:“你易感期到了的话,需要我做什么?”

裴厉很配合:“想让你帮我。”

贺闻溪很入戏,心想,每次信息素紊乱,都是裴厉在帮他,所以他偶尔帮帮裴厉的忙也是应该的。

彻底淡定下来,贺闻溪走下圆台,坐到了一旁摆放的软凳上,接着问:“你是想从前面还是后面?”

说完,他又扯扯自己胸前挂着的金属装饰链,“这衣服特别难穿,不能弄乱了,否则还得重新穿一遍。”

“我会注意。”

裴厉站到了贺闻溪的身后。

因为视野的缺失,贺闻溪有点紧张,他盯着手织地毯上精美的花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裴厉的嗓音:“可以闭上眼睛。”

唇齿间温热的气息酥痒地磨着耳尖薄薄的皮肤,贺闻溪敏感地周身一颤。

很快,他的后背隔着一层层衣料,贴上了裴厉的胸膛。裴厉抱得并不紧,只是虚揽着他,像是在让他适应这样亲密贴近的状态。

的确是有用的。

在Alpha信息素的致密包裹下,贺闻溪的紧张感逐渐散去,他能察觉到,自己的Oga腺体正被安抚,在软化,在升温。

贺闻溪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唇。

裴厉好似预知了他的行为一般,指尖轻按他的下唇,哑声命令:“别咬。”

贺闻溪只好颤颤地松开牙齿。

信息素从来不是单向作用,何况他们百分百契合。

很快,贺闻溪视线模糊起来,完全不受控制的,一股蔷薇的甜香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稠如花汁,引人采撷。

“我、我……”

“嗯?”上挑的尾音,裴厉的语气不轻不重。

贺闻溪心想,剧本明明是裴厉到了易感期,来寻求他的安抚,怎么实际操作起来,又成了他一个人万分难耐?

但临时标记了这么多次,贺闻溪已经习惯于表达自己的需求,他颤着嗓音,说完了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我可以了。”

可以被标记了。

揽着贺闻溪的手臂倏地收紧,即便明显控制着力道,依然让贺闻溪感到了一种无法撼动的束缚感。

不过,这意味着,在这场“对峙”里,并非他一个人受了影响,他也影响到了裴厉。

黑色天鹅绒的斗篷将贺闻溪包裹,只在头发的边缘下,露出一截莹白的后颈,泛着粉和潮意。

裴厉眸光黑而沉,缓缓凑近,先用鼻尖在微肿的腺体上蹭过。

贺闻溪就跟过电一样,身体挛缩,而他的微微挣动,被环着他的手臂轻易压制。

贺闻溪按捺着喘息,但又难以控制,最终混着凌乱的气息说道:“你、咬的时候……轻一点。”

“好。”

喑哑的尾音不复平日的清凌,有指骨擦过后颈,在贺闻溪毫无防备时,碍事的后领被狠狠往下一拉,随即,牙齿刺进柔软的腺体。

登时,贺闻溪双腿一酸,眼前恍惚出现了重影,心跳太快,震的胸腔的骨骼都在发疼发颤,随着血流的加速,愈加馥郁的蔷薇香气弥散而出,与冷冽的Alpha信息素勾勾缠缠。

一束阳光落在他脚边,微尘浮动。

耳膜无声的轰鸣后,眼前似有炸开的雪光,贺闻溪被注入的信息素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彻底瘫软在了裴厉身上,惬意贪恋着对方带给他的极度舒适感。

等他从失神中醒来,就看见裴厉正单膝跪在地毯上,仔细帮他抚平天鹅绒斗篷上的皱褶,以及因为拥抱与轻蹭,弄得凌乱歪斜的搭链和鸢尾花金属饰链。

而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裴厉施为。

半小时后,踏出卧室的贺闻溪,依然穿着精致奢华的天鹅绒斗篷,他极力压着情态,眉眼却仍含着星水。

庄园的大门前,喷了小半瓶信息素阻隔剂的贺闻溪一步步走到他父亲的身后。每走一步,布料蹭过敏感的腺体,都会引起贺闻溪双腿的酸软。

他扭过头,远远朝身后属于他卧室的那扇窗望去。

没有人知道,此时,站在迎接皇帝队伍前列的他,后颈处,正有一个Alpha留下的临时标记,痕迹未散。

贺闻溪回想起来,其实不太确定,当时裴厉是不是站在他卧室的窗前,远远看着他。

那时他回过头,只在玻璃后面隐约望见一个挺拔的身影,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整栋教学楼都安静了下来,教室里,窗帘被风吹起,纸页翻动的声音明显。

贺闻溪察觉到,原本一直稳定的热度,在刚才又升了一点。

似乎是因为那段回想,引动了身体对情热的记忆,让他连筋骨都开始酸软起来。

太过难受,贺闻溪觉得自己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他现在很想裴厉能摸摸他的后颈,能碰碰他的脸,能抱一抱他。

只要能有肢体上的接触,都可以。

难耐地,贺闻溪枕在手臂上,偏过脸,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皮肤泛着一层极浅的桃粉色,眼中水意濛濛,鼻尖微红,望着裴厉的眸子里,贪馋的渴望根本掩藏不住。

贺闻溪的视线仿若实质,让人无法假装没有察觉。

转过头,裴厉的目光刚与贺闻溪的眼睛对上,正在写着运算步骤的笔蓦地停滞。

喉结如同被冰顶出的一抹冷利钝角,裴厉视线掠过贺闻溪洇湿红润的眼尾,眸光转暗,他伸出手,遮住了贺闻溪的双眼,嗓音晦涩低哑:“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