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拱火出损招群众斗群众

两人互扛不下,大家也都想看看这场好戏,司徒靖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也只好由他们一试。

于是,便由掌柜司徒靖亲自主持,把书局共20多位撰师全部喊来,然后把他们的名字分别写于纸条之上,折叠好放在一个木匣中,让刘阿大和魏来各自抽出五人组队较量。

魏来礼让刘阿大先抽,刘阿大小心翼翼的拿起这个又放下再拿起那个……斟酌再三,才最终选好了五张纸条。当他颤颤巍巍的依次打开五张字条读出上面的名字,不由一阵狂喜,心说,哈哈,我抽中的这五个撰师,可都是书局里的好手,在平时也是错漏较少的,如此赢下这局更是板上钉钉!

而当魏来念出自己都不认识的五个名字后,现场顿时响起了唏嘘之声,大家心里直说,这个小子也真是倒霉透顶……原来这五个人相对错漏最多且脾气最坏,目空一切,极难管教。其中三人,正是这次胡乱抄错《苏子词选》的,还有一人,每天都醉醺醺的,有时候喝的笔都拿不稳……

司徒婉儿见状急的直跺脚:

“这么选人极不公平,这怎么比试!”

司徒靖看着魏来和刘阿大摇了摇头道:

“要不,还是不要比试了吧……”

不想,魏来和刘阿大竟然异口同声道:

“不行,一定要比!”

两人各自召集抽中的撰师,拿了样书,每组指定一个房间开始五日之比。

因为比试的原因,刘阿大面对着本组的五个撰师,一改往日骄横的态度,满面堆笑竟似有几分低三下四,不但连说“拜托诸位师傅”,还承诺这次如果赢了比试,这个月就给他们加两成的薪水。当然,他也没忘了恫吓这几位撰师,说是如果输了比试,就要狠狠扣钱云云。

虽然几位撰师答应的好好的,但时他终究不托底,毕竟,这可是一场他绝对不能输的赌局,心里还是颇有几分忐忑。晚饭的时候,刘阿大特意自己花钱卖了几个好菜,筛了几壶好酒,客客气气的陪着他们一顿吃喝,说了很多貌似肝胆相照的话,几位撰师也借着酒劲儿又表了表“刘管家必胜!”的决心和打败另外五个笨蛋的信心,酒足饭饱,才打着酒嗝分别领了书样去抄书……

魏来这边,他抽中的五位撰师拖拖拉拉,聚齐了就用了半个时辰。只见这五个人彼此嘻嘻哈哈,对什么比试毫不放在心上,竟没有一个正眼看魏来,仿佛这个毛头小伙子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魏来半天也不说话,就任由他们五个在那里嬉笑。

过了一会儿,他们自己也觉无趣,一个年纪稍长的撰师才懒洋洋的问:

“魏小哥,我们呆坐了半晌了,你给个指令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抄书啊?”

魏来这才笑道:

“抄书不着急,咱们刚认识,我还想和各位师傅请教几句呢,你们说,这次比试胜负如何啊?”

那年长的撰师嬉笑道:

“小哥,听说你和司徒老掌柜在临安府的大牢里曾有过过命的交情,我看啊,你还是赶紧去求求老掌柜,放你一码吧。要不然,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你输定啦!”

魏来一听这话,再看五个人懒散的神态,心想,这几个原来根本就没打算让我赢啊。他定了定神,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淡淡道:

“我怎么会输定了呢,输定了的难道不是你们几位吗?”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问题的关键点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几位撰师闻言脸色都是一变,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们吗!”

“不是我瞧不起各位师傅,而是刚才抽签时,刘管家和诸位工头的表情已经很明显,大家都瞧不起你们!而刚才您的这番话,说明你们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啊!”

魏来反倒笑嘻嘻的说。

此言一出,那位年长的撰师面有窘态,而其他几位撰师则面带愠色:

“那刘阿大只知道吆三喝四,狗眼看人低。真正的活儿还不都是我们干的,钱还不都是我们给掌柜赚的,他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们,我们均是饱读诗书之人,与他选的那五个撰师比,自信分毫不差,这比试,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魏来一笑道:

“好啊,我希望几位师傅明白,这次比试,不是为了我魏来的饭碗,而是为了你们几位的脸面!若是几位师傅不自甘堕落,那我们倒真可以和他们拼一拼,不过,我有几条规矩,各位师傅必须遵守!”

其实,魏来并非是因被刘阿大羞辱而一时冲动提出比试,早在门外听掌事堂的几位议论时,他就在想如何破解这撰师错漏之事的方法。

他先是想起了穿越前在报社的时候,曾有段时间也出现过报纸的错别字过多,读者意见极大的问题。当时,报社也是先加大处罚力度,但是只起到了短时间的效果,不久这些年轻记者编辑校对便旧态复萌,又变得漫不经心,粗枝大叶。

直到后来,一位老编辑想出了“流程再造”的办法,也就是打破原来“记者写稿、编辑改稿、校对审稿”的流程,增加编辑之间、校对之间互相审校互相奖惩的环节,例如:编辑甲改过的稿子,让编辑乙再审看一边,如果发现错误,处罚甲,所罚的钱奖励给乙。

这样一来,报社没有增加的任何投入,但是却强化了不同环节之间的互相牵制,彼此盯防,一环套一环,每个人都认真的争取自己少犯错,也拼命的想给别人挑错,这套被员工们戏称为“发动群众斗群众”的套路,效果立竿见影,报纸的差错率很快大幅下降,原本头疼无比的总编偷偷的笑了。

更让魏来记忆犹新的,还有当年老妈常向他和爸爸炫耀的“职场pua**”。她经常在吃晚饭的时候,一边吃着大葱蘸大酱,一边兴致勃勃的谈起他她的管理之道。最常说的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啊,特别难管,你给他加薪,他高兴一时,随后就忘到了九霄云外,还觉得理所应当。你制定各种规定罚他,他满不在乎,甚至对抗制度,还成了一件挺光荣的事儿,要是实在逼急了,就跳槽了,让人很是无奈。

但是聪明的老板照样能想出办法来治他们,要诀有两个,一个就是“面子捆绑”,也就是把老板的“利益得失”,偷换一下概念,变成员工的“有无面子”,绝大多数员工不怕罚钱,但是,你要让他没面子,他立刻就受不了,乖乖听话;第二个就更“狠毒”,那就是“同业曝光”,同行业的老板之间,既竞争也合作,谁家的哪个岗位的员工表现如何,总是互相通气,如果不服管,就不是在一个地方待不下去的问题了,整个行业都知道你名声不好,哪儿都不敢用你,想跳槽都没机会!

这次,魏来便把这三个“狠招”都给用上了,先是用“面子”刺激了五个撰师,然后又宣布,五天的比试,每天各有一个撰师不必抄书,专门给另外四个挑错,错者一字罚钱十文,奖给挑错者。五个人于是由一起抱团对抗,瞬间变成了“狗咬狗”的状态,其中两个撰师,还因为彼此挑错而差点翻脸,进而互相盯着,一个比一个仔细,一个比一个较真儿。

最后,魏来貌似随意的说了一句,这次你们的成绩,要列出排名大榜,不止贴在书局内部,还要张贴在大街上。几个撰师一听,面面相觑,心知着了魏来的道儿,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们不怕新城书局把他们开了,但是要真是贴在这书局云集的棚北大街上,他们在这行儿可就彻底砸了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