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三线子弟
可没过几分钟大哥大铃声骤然又响起,孙援朝接过来,只听到话筒里传来厂班主任惊慌失措的声音:“孙总,不好了!电视台记者来了,正在现场采访拍摄!”
“什么?!”孙援朝大吃一惊:“电视台怎么会知道这事?”
“估计.....估计有人给电视台打了电话吧?”
“胡扯!电视台离咱们公司二十多里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孙援朝很是纳闷。
“这.....我也不知道啊,孙总,怎么办?”
“叫保卫科把记者轰走!”
“不行啊,公安在场!”..
啊?这?
如果在电视台曝光,这事情就闹大了!
去年八月份,国家召开了全国清理“三角债”工作会议,各地政府都把他当成重中之重来抓,我这可是顶风作案啊......
想到这这些,孙援朝头上冒出冷汗。
拼命让自己的冷静下来,他赶紧说道:“你马上找王副总,让他答应对方的要求!我想办法去联系电视台领导,消除影响。”
“孙总,王副总问这次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
“废话,真答应!你告诉他,一定好办好,否则大家都要倒霉!”说完孙援朝气呼呼挂掉电话。
方木和张建军拿到400万汇票的回执单是两天之后,其中张建军还被请到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一番才让离开。
不过张建军脸厚,这都无所谓。
“发了......”张建军拿着那张回单忍不住亲了两口。
这不是回单,这是四万块啊.....
目的已经达到,两人也不再停留,准备返回秦省。
“方木,要不我们去电视台感谢周主任,送面锦旗什么的?”张建军边收拾行李边问方木。
可方木笑着回答:“还是别去了,没准周主任现在烦着呢。”
“咱们给他搞了这么大一个新闻,他应该高兴才对,烦恼啥?”张建军有些不解。
“谁知道呢。”卫向东笑了笑,不再说话。
既然不去就算了,两人立刻购买两张卧铺票前往安西,钱要到手就不能再亏待自己。
越往北走越冷,第三天早上赶到安西,两人冻得哆哆嗦嗦跑到车站附近各自买了一件绿色军大衣,就准备进站继续赶路。
“方木,你先进站,我买点东西马上就来。”张建军突然想起什么,拔腿又往车站外跑去。
“小舅,快点,火车快开了!”
“知道了!”
方木只好独自检票进站,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眼看开车时间快到才看到小舅匆匆向这边挤来。
张建军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很小心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包着的丝巾,显摆道:“这是我给你舅妈买的,好看不?”
“好看。”
方木说道,心里却微微叹口气。
如果我记忆没错的话,你们快要离婚了吧?
绿皮火车向西,再折向南穿过白雪皑皑的西岭山脉,原来冰天雪地顿时又变成一片绿色。
列车的终点站是西岭南部最大的城市——汉湖。
但红峰机械厂并没有在市区,两人又换乘中巴,向南进山又摇了四十多分钟才来到厂区所在地,已经是黄昏时分。
红峰机械厂是一家军工企业,和七十年代三线建设大部分军工厂一样都坐落在山沟里,东一个车间西一栋楼房,连个围墙都没有,周围零零散散有些农户。
厂里职工不算太多,连家属一块大约5000人,但学校、医院、招待所、商场应有尽有俨然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
原来在七十年代效益不错,八十年代国家搞改革开放,重心转到经济建设,军工企业效益普遍不佳,纷纷搞“军转民”,生产民品,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而红峰机械厂就是给东方公司制造电动牙刷生产所需要的齿轮!
两人下了中巴,张建军吹着口哨很高兴,还对方木说,等奖金发下来小舅也不亏你,咱们一人一半。
方木的家在四区,就在厂门口附近,是一栋红砖筒子楼,建厂时候修建的。
所谓筒子楼又被成为赫鲁晓夫楼,在一层走廊上有好几个单间,卫生间和厨房几家人公用。
方木凭着记忆上了三楼,找到自己家。
他们家一共三间房,一个小客厅,两个卧室,父母睡一间,他和弟弟一间。
弟弟叫方金,今年上初二,当他进了客厅时候,父母和弟围着小餐桌在吃饭。
“方木你回来啦?吃过饭没有?”老妈张红梅赶紧招呼。
“吃过了。”方木回了一句。
“这一路辛苦吧?路上出啥事没有?”老妈关心询问,老爸方卫国则一声不吭吃着饭。
在方木的记忆里,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干了一辈子的车间钳工,现在是个班长,沉默寡言,而他兄弟俩也遗传了父亲的性格,彼此话都不多。
“你和小舅去要欠款?要回来没有?”老爸终于开口说了话。
“要回来了。”
父亲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没再说什么继续扒饭。
母亲张红梅听了高兴起来,说这第一趟出门就要回了巨款,好好干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方木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回到自己的卧室,其实是和弟弟睡一张床,方木和衣躺在穿床上抽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看着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张海报——那是崔健用红布蒙着眼睛弹吉他,穿着他标志性的绿色旧军装,充满着这个时代躁动气息。
慢慢的,他陷入回忆。
九十年代初期因军工厂效益普遍不景气,经常发不起工资,许多分来的大中专学生根本呆不住,纷纷离开去南方闯荡。
方木却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考研。
这也是厂里少数大学生的选择,方木是中专生,按照当时规定只要工作满四年就有考研资格。他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起点更高同时圆自己大学梦。
方木初中学生成绩很好,可惜和这个时代学习成绩拔尖的学生一样,选择了上中专。
隔夜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铜——这是这一代父母的观念更何况他还有个弟弟。
毕业回来以后他准备考研——反正厂里不景气,上班管的也不严,整整四年他拼命学习,快考试那年还请假四个月专门跑到安西大学复习。
无奈没受过正规本科教育,基础太差结果没考上,整整四年就这么浪费过去。
或许......唯一觉得有意思就是在安大食堂里邂逅那个短发女孩吧?
他知道她是安大学生,但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