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厨师的刀,快、准、狠。
在华夏厨师界,有庖丁解牛的传说。传说中,庖丁有一把十九年不变的菜刀,宰牛上千,刀口如同刚刚从磨刀石上下来一般。这是因为牛身上的骨节存在空隙,并不厚的刀刃穿过这些空隙,在运转刀刃的时候宽绰而有余地,只需要轻轻地移动,骨肉剥离,干净利落。
乾十字文的刀法虽然没有达到庖丁那样神乎其神的境界,但在一众考生中也算是亮眼。
他熟练地放血、烫毛。一片人慌鸡乱的考场中,居然因为他产生一种岁月静好与世隔绝的错觉。小林龙胆抓着一只鸡,颇有兴趣地看着乾十字文,笑道:“看来是个有经验的家伙。”
司瑛士点点头,眼神却慢慢沉下来,“他的手法有些奇怪。”普通人家杀鸡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情。首先需要烧开水,随后需要将鸡的喉咙割破,等待十分钟鸡彻底死亡后,腿脚都无法动弹后,倒入开水烫掉鸡毛,取出内脏再清洗干净。
这次考试的时长只有45分钟,光是清理干净鸡毛这一项就要花费至少20分钟。作为厨师,最基本的功课就是洗菜。这里的洗菜不是指家庭厨房中用水简单的冲洗一二,而是涉及到厨师基本功的一门手艺。
在现代后厨的分工中,粗略算来,就有“炉头”“上什”“打荷”“砧板”“水台”等区域的分工,部分大酒店的主厨连配菜都不会亲自动手,难道还会亲自去洗菜吗?
乾十字文从小受外公的影响,在厨艺上的启蒙源于华夏菜系。再加上他在“雾屋”帮厨的七年,一点不逊色于远月从小培养的尖子生。
他拔鸡毛的手法快又准,两指头一压,手腕稍微一动一片片细毛便落入掌心。等到第二次清洗鸡肉表面时,整只鸡已经被拔得一干二净,连鸡翅膀和鸡腿细缝中最难处理的绒毛都被挑干净了。
司瑛士忍不住看了一下手表。
从小林龙胆放鸡行凶开始到完全拔掉鸡毛,开始处理其他时,眼前的菜刀眼男生只花费了5分钟。
但这还没有结束。
乾十字文抄起菜刀,从鸡胸破开,他的视线快速在几个不必要的内脏上扫过,将其一一剥离后,开始自己的第二遍洗菜。
一道好的菜,从种子播种下去的第一秒就开始能量的积累。
而洗菜是将能量和污秽剥离开的第一步。
为什么同样的肉在大师手中就可以做出世间罕见的佳肴来,而在普通人手中就会失去几分肉香?
直接乾十字文在鸡的几个关节上揉捏一二,紧接着冲、捏、翻、拍、捻、捋……手法之快,花样
之多让人眼花缭乱。小林龙胆还没有看清他的几个动作,之间刀光闪烁,一整块鸡肉被丢到肉盆中,用冷水浸泡半分钟,等到水盆的水锈气走光了,乾两手扎入到水盆中,同时两手顺时针搅动。鸡肉在盆中悬浮转圈几回,被一双手快速捞出沥干。接着再次兑了温水开始搓洗。
时间又过去了5分钟。
乾十字文才将鸡肉从水中拿出来。
“喂喂,你是在做什么呀?”小林龙胆凑上前好奇地问道:“这洗菜的手法好少见啊。”远月学院也会让学生处理肉类,但因为是大类基础课,所以学得不算精通。
小林龙胆自以为算是肉类和奇珍的处理高手,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洗肉方式。
乾十字文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炉子看,他点了火,慢条斯理说道:“家学渊源。”华夏菜系讲究翻锅、刀功、勺功、火功,乾十字文是从厨房最底层的位置开始做起来,虽然没有在雾屋亲手做过一道菜,但他可怕的基本功却足以他驾驭任何一道菜品。
考场上其他的考生也差不多抓到了自己心仪的鸡。
他们费力地将鸡脖子割开,满身鸡毛开始狼狈的处理鸡血。“考官!”一个人举起手询问
道:“请问,其他的配菜在哪里?”
司瑛士有点迷茫,他犹豫一下,搞不清楚状态,只能求助地看向小林龙胆。
“嗨,这个问我呀。”小林龙胆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眯眯地说道:“配菜是没有的,但是调料一应俱全。”她指着放着调料品的柜子,像极了小恶魔。
“没有配菜?”
“这怎么做?”
“完全不可能啊。”
“这是在耍我们吧。”考生们义愤填膺,脸上还带着鸡血挥舞起菜刀,“没有蔬菜怎么做啊?”不少准备做鸡汤的学生更加气愤,更有学生沮丧地准备放弃。
看着满屋子叽叽喳喳的鸡和人,小林龙胆一挥手,站上桌子道:“作为一个厨师,考试开始20分钟后才了解到没有蔬菜。这说明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是故意刁难。”
小林龙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然呢?你以为什么歪瓜裂枣都可以进入远月吗?”这里是远月茶寮,是整个日本乃至整个世界最优秀的厨师学院之一。
远月不需要庸才来装饰学院的风景。
“如果觉得害怕,觉得自己做不到,就退出吧。”小林龙胆刚刚说完这句话,一股强烈的浓香从考场中爆炸出来。
司瑛士的双眼蹭的亮起来了。他朝着香味的源头走去,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无法掩盖他眼中的惊讶。
正常处理鸡肉,都要使用姜、葱或者酱料腌制,以更好的去除掉鸡肉本身所携带的腥味。标准的烹饪第一遍过水去血沫,第二遍才是烹饪的开始。但是眼前的这锅鸡肉看不见任何调料,更不存在任何植物蔬菜的痕迹。
只有一只光秃秃的鸡和翻滚的汤水。
怎么会这么香?
怎么可能这么香?
单纯的鸡肉在经过炖煮之后散发出来的香气一般会带着禽类独有的腥气,为此才需要加入生姜和葱进行调味。而此时此刻,在空气中这股鸡肉的醇厚香味,带着一点点油脂的酥香,像是无形之中给人插上了一对翅膀,圣光的照耀下,遍地全部都是滑腻而柔软的肉之美味。
为什么一点腥味也没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小林龙胆和司瑛士目不转睛地盯着乾十字文的动作看。
菜刀眼的少年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们。他将整只鸡从汤水中捞出来,手中菜刀利落的将其切分成小块。两盘准备好酱料放上大盘,和鸡肉摆放在一起。
乾十字文端起盘子朝着两位考官走去。
逐步冷却下来的鸡肉表皮泛着一层黄,鸡皮不油不腻散发出一种柔美的光线。白色的鸡肉本身从色泽上和鸡皮相得益彰,仿佛是最质朴又最原始的结合。
“白斩鸡。”
乾十字文冰冷冷地说出这道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