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庄彦瑜觉得,大哥好像在躲他。

以前他们即便没有见面，但一定会在微信上聊很多。

他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而现在……

庄彦瑜看了一眼自己和大哥之间的聊天记录。

依旧每天都在聊，依旧每天都还挺多话的。

可庄彦瑜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说对方变冷淡了,是言行之间，都带着一点躲闪的意味。

有时候还会扯开话题。

一开始庄彦瑜是没发现的,直到问了许多次,他工作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吃饭的时候。

温沉习就会不答反问，先前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庄彦瑜在温沉习面前,向来是最放松的心神的。

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一点。

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好多次同样的事情了。

这会儿想给对方找个借口,都找不到了。

【大哥：晚上和一个合作商吃饭。图片JPG】

庄彦瑜看着这个备注为‘大哥’发来的消息,抿着唇不说话。

再往上看，是自己问他：【哥，什么时候过来住？】

因为学校快放假了，他再不过来,自己就要放假回老家陪爸爸了。

结果他都这么直白地问了，对方还扯开话题了。

庄彦瑜心里有些不高兴,隔了好久才回了一个：【哦】

-

人都是有直觉的,尤其还是对有了不一样心思的人。

哪怕庄彦瑜的口头禅就是‘哦’,温沉习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对方那没有说出口的失落。

温沉习身体比脑子更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结果被庄彦瑜挂断了。

温沉习脑袋一懵。

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小瑜从没挂过自己电话。

怔愣间,一条消息发来。

【小瑜：要上课了。】

温沉习对他的课程表了如指掌,看了一眼时间,离他上课还有21分钟。

小瑜生气了。

温沉习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沉默地打了‘对不起’三个字发了过去。

反正总归是他不好，无论什么原因，先道歉总是对的。

小瑜这次回得很快，但依旧和上条消息一样。

【小瑜：哦。】

温沉习盯着这个字，眼睛几乎快把这个‘哦’字盯出花来了。

心情愈发沉重。

-

上完课，庄彦瑜就打算回公寓自己煮饭吃。

刚出校门，就有一位女生喊住他：“学长，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庄彦瑜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这几年在A大见了不少。

他以为有年龄的差距，会让女生望而怯步。

可到了大学后，这一点就不存在了，依旧有男生女生跟他示好。

庄彦瑜照旧搬出以前的话来，说：“我是哲学系宗教学的学生。”

女生一愣：“啊？”

庄彦瑜认真说：“毕业后我首选工作地点在寺庙。”

就差没明说，自己是要去修行的了。

女生：“……”

女生顿时就更不好意思了：“抱、抱歉……”

庄彦瑜：“没关系。”

女生红着脸跑了，跑开后，她还听见有人在说——

“又有人跟庄彦瑜表白吗？”

“庄彦瑜，宗教学那个？哈哈哈，我记得前两年好多人跟他表白，男的女的都有，结果一问，人15岁上的大学，两年就修完大学课程，直接保研了。”

“是的，他长得高，大家都以为他是脸嫩，年纪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没想到是真的小。”

“哎，碰上这种天才，姑娘要伤心了。”

庄彦瑜不知其他人在议论自己，知道了也无所谓。

他注意力不在其他人身上，因为刚出校门口的他，发现了温沉习的车。

庄彦瑜正犹豫着，要不要装没看见？

反正大哥不想见自己。

正想着，手机‘叮咚’一声。

【大哥：小瑜，我看到你了。】

这下装没看见都不行了。

庄彦瑜板着个小脸，朝黑色的车走去。

上了车后，他也一句话不说话。

温沉习瞅他一眼，心里很虚，等他系完安全带才说：“饭局临时取消了，所以过来找你，我们一起吃饭？”

庄彦瑜：“都可以。”

温沉习小心翼翼地问：“那小瑜想吃什么？”

庄彦瑜语气依旧冷淡：“我都行。”

温沉习：“……”

温沉习关掉已经启动的车子，转向庄彦瑜。

“小瑜，哥错了。”

庄彦瑜板着脸说：“我不知道你哪里有错。”

温沉习：“哪都错了。”

庄彦瑜：“那你说。”

温沉习：“……”

温沉习斟酌用词：“我并不是真的不想陪你。”

所以他之前果然是在躲他了！

庄彦瑜问：“那是为什么？”

温沉习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怕你知道了，可能会讨厌我。”

庄彦瑜：“？”

庄彦瑜：“怎么可能？”

他永远都不会讨厌大哥的！

温沉习苦笑一声：“但愿吧。”

他重新启动车子，问：“有想吃的吗？”

庄彦瑜见他主动道歉，心里的郁闷就散了不少，说：“我想回家吃。”

温沉习：“好。”

“要吃你煮的。”

温沉习什么都依他，从小到大都如此：“好。”

车子开进学生公寓的专用停车场，温沉习状似不经意地问：“刚刚在校门口，是有女生问跟你表白吗？”

庄彦瑜说：“要微信。”

“要微信和表白不差不多的意思吗？”至少在温沉习看来，只有对小瑜有好感，才会想要小瑜的微信：“你拒绝了吗？”

庄彦瑜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我们小时候就说好的，谁也不谈恋爱的。”

温沉习：“……”

他们小时候还说过这个话吗？

不过和小瑜相处的大部分记忆他都还记得，庄彦瑜这么一提，当初的记忆立刻清晰地涌了上来。

连带地想起那个信誓旦旦说：不会喜欢任何人的自己。

温沉习：“…………”

庄彦瑜：“你怎么了？”

温沉习：“什么？”

庄彦瑜：“我们已经开进停车场了，你这是又要开出去吗？”

温沉习更加尴尬。

他默默地重新打好方向盘，在停车场绕了一圈，找到自己的位置，停了进去。

-

吃过晚饭，庄彦瑜默认两人已经和好。

温沉习应该会留下来住了。

结果对方收拾完厨房就准备走了。

庄彦瑜眉头蹙起：“你不在这里住吗？”

温沉习哪敢，闷着‘嗯’了一声，说：“还有点事，小瑜晚安，早点睡。”

庄彦瑜目送温沉习离开，心里突然特别郁闷，特别特别……郁闷。

今晚，他难得失眠了。

他觉得大哥有事在瞒着他，并且这件事情肯定和自己有关，还很重要。

可大哥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他们不是无话不谈吗？

睡不着庄彦瑜拿出手机，点开温沉习的头像，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他很少有心绪不宁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

又或者是说，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太亲密了，从没有这么‘生疏’过。

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当了十多年人类，他自认为对‘人’已经了解得够透彻。

这么多年下来，他接触的人很多很多，也感受过很多情绪，突然发现，原来他还是懂得不够多。

人类情感真是太复杂了。

庄彦瑜关掉温沉习的头像，睡不着只好刷起了朋友圈，这一刷，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季致远发的一条朋友圈，是个小视频。

视频里，黎熄和温沉习在喝酒。

【季致远：哈哈哈哈，这个男人也有借酒消愁的一天！】

庄彦瑜：？

大哥跟他说有事，就是为了去喝酒？！

还不带上他！

他又不是不认识季致远和黎熄！

向来认为自己和温沉习关系最好的少年，心里独占欲一下升到了顶峰。

连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另一边。

季致远还在嘲笑好友，准备再发几个朋友圈，记录一下好友狼狈的模样。

这可不多得，至少从小到大，他很少看到过温沉习这消极的状态。

结果还没拍，一刷新，就看见庄彦瑜的评论。

小瑜：……

季致远迷茫：“小瑜这省略号是什么意思？感觉好像很无语，很生气的样子？是不是？你们发省略号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小瑜’这两个字似乎是一个开关，刚刚还闷着喝酒的温沉习立刻看了过来：“小瑜怎么？”

季致远早就习惯这个‘瑜弟控’了。

之所以不是‘弟控’，而是‘瑜弟控’，是因为阿城弟弟没有这个待遇啊。

季致远把手机给他看：“诺，就是小瑜给我评论了。”

温沉习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比季致远更能够察觉出庄彦瑜的情绪。

小瑜确实是不高兴了。

温沉习想也不想地说：“我现在回去。”

黎熄没有喝酒，他看温沉习今晚心情不好，就特地没喝酒：“我开车送你。”

温沉习没拒绝，因为他并不想浪费时间。

回到公寓，温沉习发现庄彦瑜房间还有灯。

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小瑜，还没有睡吗？”

房间里没动静。

温沉习：“我可以进来吗？”

没有拒绝的声音。

他轻轻推开了门。

庄彦瑜果然没睡，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温沉习一进来，他就皱起眉头：“全是酒味。”

温沉习只好站在门口，不动了，有些手无足措：“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回来了。”

庄彦瑜：“哦。”

温沉习：“……那小瑜早点睡，晚安。”

庄彦瑜：“晚安。”

温沉习默默关上门，叹了口气。

庄彦瑜以为他走了，也没再管，他还在生气呢！

他现在不是机器，是人，发发脾气没什么的……嗯。

这样才更像人类不是？

-

第二天。

他虽然睡得晚，依旧早早醒来，准备去跑步。

一出房间，就看见窝在沙发上睡着的大型生物。

温沉习还穿着昨晚的西装，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公寓的沙发有点小，他窝在上面，腿有些放不下，只能很憋屈的曲着腿。

眉头也皱得很紧，似乎入睡前都在烦恼着什么事情。

庄彦瑜愣了一会儿，立刻转身回房间，拿出一条小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才盖下，温沉习就醒了过来：“小瑜？”

随机想到自己睡在沙发上，连忙站起身：“抱歉，睡过头了，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庄彦瑜不太高兴地说：“你怎么睡沙发上？”

温沉习笑笑：“太晚了，不想打扰你，沙发也能睡。”

庄彦瑜没吭声了。

温沉习求饶：“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

庄彦瑜问他，开门见山地说：“你有事瞒着我。”

温沉习沉默了片刻，在说和不说之间犹豫。

但就像黎熄昨晚说的那样，一味逃避不是办法。

温沉习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怕……怕说了，你就讨厌我了。”

庄彦瑜：“你说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会讨厌？人类的情绪是独立的，你没法代表我的情绪，我是人，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沉习捂住了嘴：“……别说了。”

捂住他的嘴时，还有些担心地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

他又去关了窗帘，这才松口气，说：“以后别这样乱说，知道吗？”

这次换庄彦瑜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说：“你是不是知道了，其实我不是……”

温沉习又捂住了他的嘴，沉声说：“小瑜就是小瑜。”

庄彦瑜心下茫然。

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了吗？

兴许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来自哪里。

但心里早已经有了怀疑。

也是，再回头去看他从小到大的事情……

哪个不容易让人多想。

庄彦瑜失落地说：“所以，你是发现了我的身份，就不想跟我好了吗？”

温沉习闻言，顿时就无奈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

他停顿了两秒，最终选择了妥协，接着说：“想反悔我们的约定了。”

庄彦瑜：“约定？”

“不谈恋爱的约定。”温沉习轻轻握住他的手：“小瑜，哥喜欢你，想让你跟我一起反悔……”

“想，你能和我恋爱。”温沉习说：“这段时间，我一直为自己对你有这样的心思很愧疚，深怕你觉得我……是不是变态什么的，可是既然已经说了，我就……如果你以后想恋爱了，可不可以优先考虑一下我？”

庄彦瑜愣住。

突然间，从昨晚起，就一直疯狂在他心中叫嚣作祟的占有欲，就这么平息了下来。

现在听见温沉习这番话。

他好似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的疏远了。

庄彦瑜抿唇，小声说：“是男生喜欢男生的那种吗？”

温沉习：“嗯。”

庄彦瑜沉默思考，他在分析着过去这段时间温沉习的一举一动，以及自己郁闷的种种地方。

别人疏远他就疏远了，可大哥的疏远让他很难受，也想生气。

他只跟大哥生过气。

虽然大哥是主脑筛选出来的，可他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他身边还有阿城，还有季致远，还有黎熄，其实都可以算得上是他兄弟。

他也和他们一起长大，和周青城相处的时间甚至比温沉习还要多。

可他还是最在意大哥。

明明都是一样好兄弟……

阿城去那么远地方读书，自己却觉得没什么，前程要紧。不给他打电话，他也觉得是正常的，毕竟大家都忙。

他只会期待大哥的电话，期待对方来陪自己。

是不是因为他，也对温沉习有不一样的心思呢？

他的沉默，让温沉习心立刻变得忐忑起来：“小瑜？”

庄彦瑜忽然说：“你亲我一下？”

温沉习脑袋一懵：“什么？”

庄彦瑜干脆自己凑过去，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温沉习完全呆住了。

庄彦瑜亲完就退开，摸着有些加快的心跳，眼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不讨厌，还有些小激动，还想再亲一下！

庄彦瑜抬眼看他：“我觉得……不用考虑了。”

温沉习还没回过神来。

庄彦瑜向来不喜欢委婉，直接抱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反悔！”

他也不想自己和大哥的其他兄弟一样，只是兄弟。

那么，就谈恋爱吧！

做彼此的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