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中午十二点半。

岛山国际大酒店顶层的法式餐厅内满座。

这是岛城唯一的米其林餐厅。

餐厅内。

环境奢华明亮,提琴四重奏轻快，鲜花芬芳怡人，食物昂贵可口。

穿着正装的绅士小姐们优雅地一边用餐一边交谈。

靠窗的最佳位置是超级VIP位,从这里的窗口能将整个南湾海滩的美景尽收眼底。平时一座难求，需要提前预定至少两周。

此时用鲜花屏风围挡起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帅气服务生守在屏风外，让人好奇里面到底来了什么样的贵客。

“请问您还需要加水吗？”服务生操着不熟练的国语问道。

方泞看了他一眼,板着脸，沉默不语。

与餐厅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这身白T恤和牛仔裤。

已经等了半个小时,方泞连喝了三杯柠檬水,感觉能把早饭连同胃酸一起吐出来。

当然更让人倒胃的是,今天一觉醒来睁眼就看到方父立在卧室内。

在表示自己今天下午要回云城处理事务后,方父严肃地给他安排了中午和封启明的见面。

方泞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他咬咬牙，只要见封启明这一面，待父亲离开岛城便暂时管不到他了。

为了外公再忍一忍就好。

十一点半，方父就准时派人送他到了岛山国际大酒店。

这个酒店属于封家，建了不过三年，已经成为了当地的标志性建筑，岛城酒店行业的天花板。

顺便击垮了附近的不少小旅游酒店。

最佳地段。

向下可以看到南湾,往北是玫瑰谷，往南则可以看到岛上最高的山。

华丽丽的二十多层楼,上千间客房，带有高级餐厅,娱乐项目等。

原本是业不够发达否决。

方父亲自送方泞到酒店便离开了,云城公司还留着一大堆事务让他焦头烂额。

至于方泞拒绝换上准备好的西装,他也懒得再计较。走时也没说什么,只留下两个保镖看着。

西餐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穿正装进入。

西装是不可能穿的，方泞讨厌束缚的感觉，特意找了一套休闲服装。

果然能照样能畅通无阻，法式餐厅的经理亲自出来迎接。

方泞暗诽，规则果然还是钱和权利能改变的。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方泞又翻出昨天晚上拍到的照片。

仿佛能透过照片听到波涛的声音，蓝眼睛小辙的脸微笑着，一切都失焦了，场景虚化，暖黄色的烟花漫开。

方泞脑子里还回荡最后那句告白。

平淡又有力的告白，伴着心跳的声音。

爱意从蓝眼睛中溢出，向他绵延，是催眠又令人沉迷的感觉，让人沉醉陶醉。

一楼岛山国际大酒店大堂内。

封允辙正下电梯。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机屏幕，神采奕奕却掩不住眼下的淡淡青黑。

封允辙心里还在回味着十二点的告白。

方泞背对着他，背影清丽，不知为什么还带着点拘谨。

“我不知道，”方泞声音轻飘飘的。“或许可以试试。”

前半句又迎头给了封允辙一棒。

不过后面的意思是？

‘试试’？

那就是同意了？

干枯的小树苗又活了过来，生机勃勃地向阳努力生长。

封允辙心中熊熊燃起了斗志。

我一定要主动出击，好好表现，彻底打动他的心。

把‘试试’最终变成‘我愿意’。

半夜和方泞道别之后，封允辙并没有回游轮，而是到了封家的酒店过夜。

在回来的路上他左思右想，想约方泞出去，又不知说什么好。

在几经深思熟虑之后，封允辙试探性地发了一句：明天，不，今天白天还能再见面吗？

不消五秒便得到了回应：下午三点，米时咖啡厅。

封允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翻来覆去兴奋地直到早上才累得睡着。

刚睡了三个小时就被闹钟叫醒了。

让朋友做参考，精心打扮一番。

时髦的潮流T恤，花里胡哨的沙滩短裤，那朋友甚至拿出珍藏已久的各种小饰品。

朋友说是时下流行的酷哥打扮。

在镜子里，封允辙觉得这打扮得颇为扎眼。

又换上了平时的宽松T恤、黑色运动裤还有白色运动鞋，便直接下了楼。

刚出电梯。

便看到酒店外面加长版劳斯莱斯停下，一行人风尘仆仆地下了车走进来。

为首的男人半休闲半正装的穿着，身材高大，腰身挺直，步伐凌厉。大厅的客人们纷纷瞩目。

封启明刚刚谈完公事便直接换了身衣服过来赴约。

约的是十二点，结果网络会议开到了十二点，这才赶去酒店餐厅。

封启明眼尖，进门便看到刚下电梯的封允辙，径直走过来。

“哥。”见到大哥的封允辙恭恭敬敬，轻声打了一句招呼。

“昨天怎么走了，也不回游轮，妈让我别担心，但你也要提前打个招呼。”

封启明的口吻带着几分严厉几分慈爱。

封启明是封母和第一任影帝丈夫生的，出生后两人便因为经常见不着面感情破裂离了婚。

生父拍片忙毫不关心幼子，直接放弃了抚养权，而封母当时年轻在绿叶丛中流连忘返。

封启明从小跟着保姆长大。

这个小他一轮的弟弟，在他眼里还是个大孩子，只不过比妹妹封喜媛大一点点而已，都是需要关爱的‘年幼’的弟弟妹妹。

封允辙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下船去了庙会那边，玩到太晚直接回了酒店。”

封启明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点的弟弟，这才意识到，已经十八岁是个大人了。至于晚上一个人跑去玩，现在一脸憔悴，一看就是晚上和什么人玩嗨了。

大概是有什么艳遇吧。

现在的孩子早熟，十八岁也算个成年人，过多干预不合适。

但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就不太好了。

封启明于是又说道：“你在岛上玩我不反对，注意安全，凡是留个心眼别太深入。”

封允辙乖巧点头。

“吃中饭了吗？”看着可爱的弟弟一副乖巧模样，封启明态度柔软了很多。

封允辙顿了顿，他打算直接去米时咖啡厅把早饭中饭一起解决了。

主要目的还是提早去等方泞。

想到这里他心里美滋滋的。

“打算出去吃。”封允辙含糊道。

“一起去楼上。”封启明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中午约了人用餐，昨天你走得早，还没介绍你认识。”

封允辙早就听说大哥在物色联姻对象，样貌、涵养、家世都要顶级，筛选了半天，定了云城一家旧豪门的公子。

对此他一直不太明白，以大哥优秀的自身条件，不找一个喜欢的人做伴侣，而是要将婚姻当做买卖一样。

‘叮’的一声，贵宾专用电梯已到一楼。

同行的助理连忙进去按住电梯门。

“总裁，时间不早了。”身后的秘书忍不住提醒道。

封允辙扫了一眼，封启明身后的秘书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心想着，大哥虽然口口声声说是联姻，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对方，要不怎么还带这么多礼物去讨人欢心。

看来新‘嫂子’不简单。

我上去岂不是当了电灯泡。

连忙开口道：“我不上去了。”

封启明：“也好，你出去玩注意安全。”

又转头吩咐秘书：“给二少爷派个司机。”

封允辙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就去附近走走。”

说完，封允辙往后退了两步，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酒店。

目送封允辙离开，消失在酒店大门口的出租车堆里，封启明才带着众人上了电梯。

秘书悄悄道：“要不要派人保护二少爷？”

封启明犹豫了一会。

游轮三天后便会离开，到时候封允辙和封喜媛也会一起返回云城。

“你看着办吧。”封启明回答道，“但是不要跟太近了，知道大致位置就行，找两个生面孔，不要让小辙发现。”

法式餐厅内。

方泞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已经十二点四十五分，再过一刻钟就一点。

一个小时前来了一条‘我可能会晚一点到’。

说好的商人的时间观念呢？

莫不是故意在逗我？

方泞冷静下来，可能是封家在故意逗方父，而他只是个倒霉蛋。

方泞心里冷笑一声。

一点不来我直接走了。

再见。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手机屏幕上弹出封允辙的消息。

方泞掩不住眼睛里的笑意，手指飞快滑动屏幕。

蓝眼睛：起床了吗？

蓝眼睛：我现在正在去咖啡厅的路上。

方泞：我要晚点，有点事。

蓝眼睛：不着急的，我会一直在咖啡厅等着。

方泞的脑子里闪过封允辙痴痴的表情和委屈的小眼神，又自动安装上了耳朵和大尾巴。

又可爱又乖。

让方泞忍不住差点笑出声。

“久等了。”

人还没出现，洪亮的声音先穿过了屏风。

方泞脸上一愣，表情冷了几分，息掉了屏幕。

白色屏风被服务生抬开，封启明直接坐到对面的位置。

方泞掀掀眼皮，只见后面一群职业西服人鱼贯而入，把大大小小的礼盒捧在手里，整整齐齐站成两排。

白色屏风又被抬回原位，旁边满心好奇的客人还来不及一窥其中奥妙。

“不好意思，我开会耽误点时间。”封启明表面客气，话语里却没有半点歉意。

“还好，也没多久。”方泞垂眼跟着客套，心里不住的吐槽，我等了快一个小时，还不如直接去咖啡厅找小辙。

封启明笑笑，锐利的眼神扫过方泞。

没有穿正装，也没有刻意打扮。

清新中带着几分慵懒，冷漠中带着几分纯情，美人真不愧是美人，普普通通的休闲服装也能穿得雅致脱俗。

不过再装作清高，还不是一大早就发消息邀约自己过来共进午餐。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方泞抬抬眼便对上封启明那带侵略性的眼神，不由微微蹙眉。

“为了表示歉意，我带了些小礼物过来，希望你喜欢。”封启明使了个眼色。

秘书很识时务地让助理打开礼物盒。

钻石项链、钻石手链、钻石指环，还有耳钉。

看得出是一套，男士款，简约而不简单。

钻石都挺大颗，全是定制款。

一块手表。

整体灰黑色，却散发着钱的味道。

后面还有各种小玩意。

方泞完全不感兴趣，懒得理睬，甚至都没抬眼，直接走了神。

轻微的瓷器碰撞声拉回了方泞的思绪。

只见封启明手中在把玩着一个不大的茶壶。

茶壶通体朱红色，画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花鸟。唯有茶壶盖比较特别，镶嵌着大小不一的红宝石，明明知道茶壶和茶壶盖不属于一个时代。

但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封启明手指轻抚着茶壶说道：“我听说你外公喜欢古董，所以在封家的收藏品里面挑了一个。有些年代，但算不上特别贵重。”

方泞眉头一皱。

封启明把他调查得很清楚，明明知道外公有阿尔茨海默病，别说玩古董了，连亲人都认不得。

封启明笑道：“其实我早就想亲自拜访他老人家，把茶壶送过去。”

方泞脸色彻底阴沉了，冷冷道：“我外公并不需要古董。”

封启明脸上的微笑未减，缓缓揭开壶盖，说道：“你知道吗，这个茶壶的盖子原本是没有的，我一直很遗憾，所以找人制作了很多茶壶盖都配不上。”

“最终一位宝石工艺大师帮我制作了这个红宝石茶壶盖。”

封启明把茶壶捧在手心中：“你看，它们是不是很适合？”

方泞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盯着茶壶默不作声。

封启明放下茶壶：“好贵的茶壶当然配宝石壶盖，就像我和你，各方面都很般配。”

方泞蹙眉，身上一阵恶寒。难以置信封启明竟然毫不避讳地用商品比喻婚姻关系。

“把这些东西直接送到白鹭公馆。”封启明吩咐道，秘书点头，带着一群人转身离开。

方泞并未阻止，拒绝只会找更多的麻烦。

他能明显感觉到，封启明不是简单角色。

屏风里，只剩下方泞和封启明两人。

服务生进来倒酒水，一盘盘的美食送上来，除了部分海鲜，全是从世界各地当日空运过来的最新鲜食材烹制。

方泞胃口全无，只吃了几口水果沙拉，又勉强喝了几口海鲜汤。

全程没有人说话。

餐桌上的气氛凝滞了。

服务生都尴尬地退到屏风后面。

封启明不动声色地大口吃着顶级牛排、蜗牛、鹅肝、龙虾，动作优雅，礼仪满分。

用餐末了。

服务生送上来两份甜点。

火焰慕斯蛋糕，一团火焰在巧克力上跳跃。

切开包裹在外面的巧克力脆衣，其中白奶色蛋糕软绵细腻。

苦味的方泞不喜欢，他把巧克力剥开，只吃了里面的部分。

封启明酒足饭饱，一脸餍足。

下午他打算先于家人回云城，处理公司事务。

封启明用服务生递上来的湿毛巾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礼物，还有饭菜都不合你心意，确实是我大意了，其实你想要什么可以提出来。”

方泞愣了愣。

想要什么？

想要毕业之后做一名医生。

想要远离这个母亲讨厌的圈子。

想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方泞的眼前又浮现出种种。

离婚时父亲冷漠的背影。

离婚后母亲孤独的悲伤。

失去爱女之后外公的绝望。

还有继母恶毒的嘲讽。

以及异母弟弟的恶劣态度。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封启明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如恶魔低语般：“你可以考虑一下，无论什么东西，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都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