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概六点,天空就翻起了鱼肚白。

封允辙作息固定，到点自动醒来。

即使倒了时差，他的生物钟始终能跟着太阳走。

木地板睡起来硬,谈不上感觉多好。

封允辙倒是不在乎,毕竟以前跟他爸出去风餐露宿，条件艰苦得多。

他屏住呼吸，听着卧室里的动静,大约十来分钟,只能隐约听到细细的呼吸声。

原来还在睡觉,可能是太累了。

说不定现在还在做什么美梦呢。

封允辙如是想着，蹑手蹑脚爬起来,把铺盖卷好,放到房间角落里。

虽然隔了一扇门，但距离又更近了一步。

封允辙心里美滋滋的。

外面几只麻雀落到窗台上叽叽喳喳。

封允辙连忙‘嘘’了一声，生怕惊扰了方泞睡觉。

麻雀不满地散了,只留下几声扑棱声。

卧室里传出细微的叹息。

难道醒了？

封允辙耳朵贴在门上。

听起来像在做梦。

声音越来越大，封允辙终于忍不住悄悄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又用力往上提起门,避免门底部和地板摩擦发出声响。

门慢慢开了一条缝隙。

封允辙伸长脖子往里望去。

粉色蕾丝窗帘是落地双层款。

遮光布只拉了半边，窗帘轻轻地摇动。白色的光穿过粉色薄纱，给整个卧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床上的人卷着颜色粉嫩的薄被,背对着窗户,逆着光。

封允辙悄悄地摸了进去,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只见方泞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双臂交叠着轻搭在胸口,腿自然蜷起来。

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有些苍白，声音还带着些鼻音。

不会是在做什么噩梦吧。

封允辙有些担心，趴在床沿，盯着方泞的睡脸。

要不要叫醒他？

可是听说突然叫醒梦中的人，会刺激性大大脑神经，甚至会造成情绪低落。

封允辙还在纠结中。

他看到方泞的头上渗出汗来，眉头紧锁，睫毛轻颤，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极了。

封允辙伸出手，轻轻拭过方泞的额头。

汗没有温度，就如他的主人一样，冷冷清清。

方泞并没有醒，表情有些痛苦，如樱花花瓣的双唇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

‘妈妈’。

封允辙愣了愣，确定自己没听错。

方泞的表情有些悲哀，眉心隐隐蹙着，眼皮轻轻一颤，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延着面颊滑落了下来。

封允辙心脏像被狠狠掐了一把，被深深吸引，毫不犹豫地用指尖接住那滴眼泪。

晶莹的眼泪缀在指尖，带着些许温度。封允辙痴迷了，忍不住放进嘴里允吸了一口。

咸的。

方泞看上去是那么的冷淡、坚强，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

封允辙默默守护在一边，并没有叫醒方泞。

他想方泞肯定有不想人知道一面。

眼泪是那么的美丽诱人，封允辙暗暗藏在心底。

许久，方泞的表情渐渐平静。

呼吸平稳，接着翻了个身，又调整了一下睡姿。

噩梦似乎已经结束了。

方泞眉眼舒展开来，嘴角露着浅浅的笑意。

封允辙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大概是梦到什么好玩有趣的事物吧。

他站起身，走出了卧室，又轻轻掩好门。

封允辙先在楼下查看了一番。

铁门上和过道的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广告。

封允辙追个仔细看了看。

急开锁。

疏通厕所。

补漏房顶。

维修。

全是一串串8字开头8字结尾的电话号码，红的黑的，让封允辙眼花缭乱。

有些被雨水淋湿，流下了一道道墨水印。

封允辙最终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新的，直接拨了过去，好一会才有人接电话。

里面的男声打着哈欠，对方明显还没有起床，表示不如是特别紧急的话，要一个小时之后才能过来。

楼上没有动静。

方泞还在熟睡中。

没有起来的迹象。

封允辙打开冰箱，除了鸡蛋，并没找到什么食材。

不如先去跑个步吧，再顺道买点吃的。

封允辙伸了个懒腰，就算是离开了家乡，他也保持了晨跑的习惯。

短衣。

短裤。

是昨天在服装店挑选的。

封允辙都选择的黑色。

封允辙悄悄直接摸起钥匙，钥匙不小一串，他别在腰带上。

手机插进口袋里，便出了门。

早晨巷子里冷冷清清，今天是周六，学生们放假。

大多还没有起床。

路边的树上只有鸟儿在叽叽喳喳开会。

几只黑色的乌鸦盘旋在巷角的餐厨垃圾旁，等待着一天的早餐。

封允辙记忆力很好。

顺着巷子往东边走，便能达到大街。

巷口的商店还关着门。

各种宵夜早已收摊，只留下一地狼藉。

环卫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卖力的打扫。

旁边慢悠悠驶过一辆马路清洗车，一边喷着水，一边转动着两个大清洗头。

封允辙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这里是老街区，往前面走三个道口便有个小广场。

封允辙拉伸了一下四肢。

决定从这里慢跑到广场再回来，就算速度不快，大约也只需要十几二十分钟。

再回到老房子，不过七点，再买点早餐或者食材，到时候方泞一醒来就能看到自己奉上的爱心早餐。

计划通。

封允辙心里美美的盘算着。

一定要有鸡蛋，做成爱心形状。

封允辙开始慢跑。

旁边的景物慢慢地倒退，他一心只向着前方。

小广场非常热闹。

歌声不断。

中间的雕像

有打太极的，吊嗓子拉二胡的，在公共器材上锻炼的。

角落靠近花坛的位置。

几个儿童穿戴整齐，在一个大孩子的带领下正玩着滑板。

地上竖着几个简单的障碍物。

大一点的孩子正在尝试

五颜六色的板子让封允辙瞬间来了神。

以前在滑板比赛少年组还拿过奖，可惜后来去了大学专心学习加速毕业，板子也有两年多没玩了。

一个大孩子踩着滑板，撞翻了两个障碍物，摇摇晃晃地冲过来。

封允辙一把扶住他。

“你这不对……”封允辙忍不住开始指点起来。

不多会吸引了一大群孩子，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咨询起来。

封允辙一时飘飘然，看着花花绿绿的板子，忍不住一跃而上。

一只脚踩住滑板，另一只脚踩在地上轻点。

轻松上了板子，压低重心，身体微微向前倾，双膝弯曲，手臂伸展开来保持平衡。

灵巧地在障碍物中穿梭。

赢得了阵阵喝彩。

此时在周毓的房子二楼。

方泞在听到一阵不小的动静后醒来。

隔壁夫妻中丈夫起床气大，一大早为了孩子又吵了一架。

叫骂声，孩子哭闹声，此起彼伏。

没持续多久就没了动静。

方泞半睁着眼睛，窗外已经大亮，晨光透过粉红色薄纱的窗帘，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看着粉色的帷帐顶缓了缓神，昨天晚上忘记把蚊帐放下来。

不过好像也没有蚊子。

可能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他睡得很沉，似乎做了一些梦，有开心的，有悲伤的，感觉浑浑噩噩，醒来便忘得七七八八。

但却记得最后封允辙一脸笑容扑过来的样子。

不觉心里一颤。

窗外的光撒进来。

方泞坐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

门虚掩着。

他忽然想起自己睡前好像关紧了门。

他闭住呼吸。

门外没有动静。

他爬起来走到书房。

眼前的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铺盖卷好收纳在墙边。

小辙？

先起来了？

为什么不叫我？

方泞带着一些疑问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下楼梯。

天井里。

客厅里。

厨房里。

厕所里。

哪里都没有封允辙的身影。

方泞只觉得一阵头疼，转眼看向茶几，一切如常，只有钥匙不见了。

难道是出去了？

方泞蹙眉，坐在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不想揣测封允辙。

毕竟昨天都亲密接触过了，甜蜜的感觉也不是假的。

彼此一点点信任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方泞心里有些浮躁，拿起手机，用力按了几下。

他忘了，早就没有电了。

周毓家里还停着电。

怎么办……

方泞捂住脸，长叹了一口气。

要是出去溜达了还好说。

要是……

后面他不敢想了，毕竟才认识了不到三天。

单纯可爱又爱笑的小辙。

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蓝眼睛。

一切都很美好。

但是。

还是应该再多了解了解。

方泞还悔恨中。

心里充满了矛盾。

又转头一想，可能是出去玩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去买了药，应该不至于会迷路。

二十分钟后。

方泞一个人瘫软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空洞的不单单是他的双眼，还有他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角落的蜘蛛网上已经满载着小虫，而猎手并没有出现。

两只老鼠结对穿过沙发底下。

这样也没能惊动方泞。

该如何跟周毓解释……

方泞精神萎靡，头疼不已。

损失倒是没什么损失。

除了一辆车。

大概还能找回来吧。

唉。

又要被嘲讽一阵子了。

方泞拿起手机，站起身。

隔壁小卖部可能开门了。

或许能去充点电，至少能先开机。

走到天井。

屋檐的露水滴下来。

方泞才发现天井角落还有一盆不知名小草，大概半米高，耷耸着脑袋，叶片被打得七零八落。

大概周毓平时也不管吧。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铁门敲起来声音格外响亮。

方泞在猫眼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拿着工具箱的男人边敲边喊：“是你们家要维修吗？”

方泞顿时精神了很多。

肯定是封允辙叫的维修。

“师傅，电闸坏了，要换。”方泞打开门，喜形于色。

“知道。”师傅有些不耐烦，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赚个钱真不容易。

“你在电话里讲过了。”师傅眼皮都懒得抬，直接钻进了厨房。

方泞跟在后面.心里轻松了许多，封允辙还叫了维修师傅，想了一下心里又一紧，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

等手机充了电，还是赶快去寻找一下封允辙。

不消五分钟便换好了电闸。

“老化，失灵。”师傅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看你叫得急，又是巷子里的邻居，我起床脸都没洗就直接来了。”

“谢谢了。”方泞笑道，心里忍不住夸奖了封允辙一句。

“五十块，现金还是转账。”师傅收起工具，准备离开。

方泞愣了愣，想起手机还没电。

连忙道：“请等一下，我充五分钟电。”

铁门传来一阵动静。

封允辙回来了。

手中还提着一盒小笼包，两碗粥。

方泞心里又惊又喜。

故意板着脸：“你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