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灭门悬案》

“2495年11月7日，十里镇居民王某报案说马家屋内传来浓郁的腐臭，警署人员抵达后，发现马家三口（马X某，马父，马母），皆已死亡……”

江简一目十行的快速扫过记录和马家几个邻居朋友的笔录，很快整理出了一个大致的事情经过。

2495年10月，外出打工的马X某挺着略微明显的大肚子返回十里镇。那时的他体型瘦削，腹部的鼓起很是明显，像是怀孕五六月的孕妇，于是这一幕被路过的邻居牢牢记住了。

马X某归家后便从未出门，他父母也从此变得很是奇怪。

平常热情开朗，经常与邻居玩笑唠嗑的两口子，整日愁容满脸，谈话间叹息不断，问起理由，只是摇头不语。直到某日，大概是马母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极限，他向邻居打听驱鬼神婆。

邻居这才得知，马X某，一个年纪二十五的男人，竟然怀孕了，腹部大如鼓盆，肚皮经常会被腹中的东西顶起，通过轮廓辨认，竟然是一张人脸。

不是婴儿的小脸，而是一张五官分明而又邪恶的，成年人的脸。

其后数日，邻居整整一日未见马父马母出门，第二日一早，便闻见了从马家传出的恶臭。

警方抵达后，发现马家堂屋血流成渠。地面、家具与墙壁上，全都沾满了黏糊发黑的碎肉块。马父马母的尸体被残忍肢解破坏，只剩头颅尚可辨认身份。

马X某死于卧室，身体干枯如柴，腹部被剖开，内脏肠子皆已不见，但其口、手沾满鲜血，牙齿、喉咙与食道里留有碎肉。

后经法医鉴定，马父马母死于利齿撕咬，尸体丢失百分之六十，缺失全部内脏与肠子。马X某死于严重营养不良，在其被剖开腹部前，马X某已经死亡，他牙齿与手上的碎肉和鲜血，经鉴定，确定来自于父母。

现场门锁没有暴力破坏痕迹，未找到除马家三口外的指纹、毛发以及任何第四者痕迹，也未找到马家三口的尸体丢失部分。

因为是悬案，案卷对马家灭门案的过程记录就到这里。

江简继续翻了翻，把当时的邻居笔录也看了一遍，内容非常详细，大部分都是来自于马家隔壁的一户人家，也就是马母打听神婆的那户。

那人坚信马家就是闹鬼了，举了许多例子，比如马家经常购买活鸡活鸭，平常从不拉开窗帘，有时候半夜还会听见从马家里出来的诡异念经声，不是佛家的阿弥陀佛之类的，而是一种听不懂的，又乱又癫狂的声音，跟疯子嚎叫一样。

看到笔录的后半部分，江简放慢了速度。

邻居：【而且，我怀疑马X某在外面加入了什么邪恶教会，他整天闭门不出，还买了大量活鸡活鸭，半夜念经，都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笔录人员：【你看见过？】

邻居：【啊……那个、那个……我的确是半夜去偷窥，不是，悄悄看过，也不是故意的……他们那一家的举止行为实在太诡异了，搞得屋子周围也阴气森森的。所以我才半夜爬窗偷偷看了看，结果他们果然是在做什么献祭仪式，墙壁上画了好大一只眼睛。】

【还有那个马X某，他的肚子非常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肚子，肚皮被撑得几乎垂到了地上，就像……就像是肚子里踹了个成年人！然后，然后我还听见他在不停的喃喃自语，说着复活一定能复活什么的。】

【警察大哥，我觉得事情一定是这样的，马X某在外面交了个女朋友了，女友不幸过世，他想要复活，所以加入了邪恶教会寻求办法。】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所以他肚子里怀着的也不是女友，而是恶鬼！恶鬼从他肚子里钻出来，吃掉了他父母，然后藏起来了。】

【我们十里镇不安全了，警察大哥，我们应该立马去请神婆驱鬼，还有要修个庙，专门镇妖邪的钟馗庙，不然镇里肯定还要继续死人……】

……

看完笔录，江简重新看了一遍当年的现场照片。那时候摄影技术还不发达，图片有些模糊，只能看清基本现场情况。

每一张照片里都铺满了大量的猩红血迹与碎肉，红通通的，看着像是加了阴间滤镜的鬼故事专用照片。

但里面并没有笔录说的巨大眼睛，任何形似眼睛的图案都没有。

“江简。”许邵突然在外面喊道，“我发现了一点东西，你快来看看。”

江简走出档案室，见许邵在坐在一台电脑后，屏幕的光亮打在他有些兴奋的脸上：“我找到最近的出警记录和报案回执。”

比起数量稀少的刑事案，出警记录和回执这两者的数量就多得多，尤其是十几天前的那段日子。

邻里矛盾，半夜酒后斗殴，还有热心邻居举报的家暴案，以及数量最多的，宠物失窃。

许邵翻着记录，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全是十天前的记录，这个意思难道是……”

整个十里镇，在十天之前，就完全被污染覆盖了。

……

“我们这边找到的信息也是这样。”原野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江简看，“联邦政府大楼办公室里的文件签字日期，都在十天之前，而且大楼里没有人，和警署一样。”

江简也讲了马家灭门案的事。

“怀孕？是不是就跟旅馆老板娘一样啊。”田恬道，“肚子里被污染寄生并操控了，但那时候并没有污染这个概念，所以觉得是闹鬼，联邦也没有进一步处理。”

江简赞同地点头：“而且你们发现了吗，我们一路上碰见的所有居民，腹部或多或少都有些鼓起。”

啤酒肚明显的男性，看似小腹赘肉明显的女性，或者更加干脆直接的胖子和孕妇……这个小镇的污染源，以某种方式进入到了整个小镇居民的身体里，并慢慢操控了他们。

“不对，时间不对。”原野皱眉道，“根据特异局的记录，最早的一起污染事件发生于三十二年前，而马家灭门案在六十年前，就算马家灭门案真的是污染事件，又怎么会在六十年后才突然扩散？这不合理。”

对于所有的污染来说，扩散是无法遏制的本能，没有哪个污染诞生后会不往外扩散，而且还等了六十年。

江简抬起眼：“那如果这个六十年前的污染源，被人收容了呢？”

原野几人猛地一惊。

收容施将污染源收纳进某个物品里，使其成为可以人为操控的武器。这种收容物状态稳定，反噬微弱，但又具备污染源的一切能力。

一般情况下，收容物只在某个特定的巧合环境下诞生。

特异局想尽办法，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找到人工收容污染源办法，但条件非常苛刻，并且需要极强的力量。

就算是傅泊，也不可能轻松完成一个哪怕是C级污染源的收容。

现在竟然有人能在六十年前就完成污染物收容，怎么可能？

原野接上了江简的思路：“你的意思是，笔录里那个邪恶教会一手策划了马家灭门案，让马家三人饲养污染，等养成后，他就收容了污染源并将其带走，直到最近才重新使用。”

江简没立即接话，仔细一想，这个思路也有漏洞。

因为根据出租在司机提供的信息，讲鬼故事的两个外地乘客，是在两三年之前去的十里镇，和十里镇污染发生的时间，不能完全对上。

思索片刻，江简道：“我也不确定，得再找找其他线索。”

原野扭头看了眼江简：“行，现在我们去医院看看。”

“医院就你们去吧。”江简余光扫过政府大楼，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去政府大楼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六十年的资料。”

原野犹了片刻才同意，他从背包里取出一颗黑色圆球：“虽然这附近没什么居民，但你还是把这个拿着，这是特异局研制的□□。”

他举着□□演示：“这条线拉出来，再这样转一圈，扔出去就能用，不过用起来有些危险，你要小心。”

江简接过□□：“谢谢。”

几人就此分开，江简独自走进了联邦政府大楼。

大楼内部比江简预想中更加宽阔空荡，一共四层楼，房间修得很是密集，尤其是二楼到四楼，走廊两侧全是门。

简直像个迷宫。

没找到楼层示意图，江简干脆一层楼一层楼地慢慢转。他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头绪，所以干脆就来大楼里转转。

说不定能意外发现什么。

江简不徐不疾地在走廊里穿行，中途时不时随手推开一道门，然后随意往里看上一眼。

大楼的电力系统被切断了，失去灯光光源的走廊昏暗寂静，只有几缕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投进来，映亮一小圈地面，但这反而衬得剩下的走廊更加漆黑阴森。

很快，江简推开了第四道门。

和之前的房间不同，这是一间面积宽敞的领导办公室，进门就是安置有沙发茶几会客区，左侧靠里放着办公桌和两面玻璃书柜。

江简走了进去。

同一时刻，空旷无人的一楼大厅，一道摇晃着的人影，慢慢穿过大厅，走向楼梯间。

没有通电楼梯间阴暗死寂，那个人影赤脚踩着水泥楼梯，一步步地慢慢往上走，光/裸的脚踏上水泥，发出清脆诡异的啪嗒声。

声音一步接一步，缓缓靠向二楼。

江简正在查看办公室的书柜，里面全是文件和档案资料，柜门带着锁，但锁里就插着钥匙。

拧开琐，江简大概扫了一眼，里面放着的都是最近十几年的资料文件。看来更早的，比如六十年前的东西，都被收在档案室一类的地方。

他随便抽了一个文件夹，翻开。

“啪嗒——啪嗒——”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忽的从寂静的走廊上传了过来。声音主人的脚底似乎还粘着什么东西，以至于他的脚步声在清脆之余，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心黏腻感。

仿佛能通过声音，“看见”那东西每次迈步时，脚底与地面拉出的黏腻长丝。

江简一边听着声音，一边淡定地抽出了一张文件纸，他捏着纸张的一角，将其卷成细长尖锐的长针。

诡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抵达办公室门口，从窗外投入的阳光清清楚楚地照出了那东西的模样。

江简惊愕地撑大了眼。

那是一个大概七八岁的，穿着被鲜血染成黑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女孩披着柔软的黑色卷发，藏在凌乱发间的面庞苍白瘦小，大而圆润的眼睛暗淡无光，像是两颗灰败死气的玻璃珠。

“哥哥。”女孩歪着脑袋，神情呆滞地看着江简，惨白的嘴唇上下开合，发出欢快的声音，“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