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正道打了一夜的夺命连环call之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上午见到了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安静地走进校长办公室，脸上一丝温度也没有，看起来比百鬼夜行之前的那段日子更加沉默寡言,明明没有对任何人释放杀气,但压迫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是其他咒术师看一眼就要绕着走的程度。

“......”

夜蛾正道跟他大眼瞪小眼半晌，还是直切正题：“杰呢？”

这是他打了一整夜的电话最想问的事情。

五条老师表情阴沉道：“死了。”

夜蛾正道：“......”

在等来五条老师之前,夜蛾正道也觉得夏油教祖大概已经死了,因为从他宣战到百鬼夜行正式开始的那段时间门,五条老师的表现就是在为最后的诀别做准备,虽然从没有表现出来，但夜蛾正道这段时间门也常常夜不能寐。

曾经那样优秀的孩子最终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而不得不亲手终结夏油杰的人又是五条悟......他跟家入硝子作为那段青春的见证者，都是心情沉重却又无可奈何的情况,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无从说起。

但是......

但是......

夜蛾正道表情古怪地看着五条老师,狐疑道：“真的死了？”

五条老师怒气冲冲道：“啊,死了。”

夜蛾正道：“......”

确定了，没死。

不仅没死,还一大早就把五条悟气成这样，该说真不愧是夏油杰吗？要论气死五条悟，果然还得是那家伙亲自出马。

然而面对随时都会当场爆/炸的五条老师,夜蛾正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无力地开口道：“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私藏夏油杰，可不像是五条悟的原本的打算，中间门一定发生了某种意外。

五条老师不答，反而独自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最强咒术师再次阴沉沉地开口道：“我现在去把烂橘子全部杀了，夜蛾，你能善后么？”

夜蛾正道：“......”

啊，把烂橘子全杀了，那还有什么可善后的，你直接在咒术界登基吧。

在前班主任无语的表情中，五条老师平静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把他们全部杀掉之后，夜蛾，你可以维持住咒术界的正常运作吗？”

“......”

这个家伙，今天是认真的？

夜蛾正道不解地皱起眉：“你是为了保住杰？”

五条老师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我要保杰，他们就算全都活着，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我想保的是所有人，所有人，夜蛾。”

高层早就被絹索渗透了，随时准备给他们拖后腿，与其费尽心思排除掉絹索的人，还不如直接一锅端了，反正都是这个世界的害虫而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做出这种决定，但是悟。”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神情凝重：“我需要一点时间门做准备。”

“好。”五条老师道：“我这边也需要做一些准备，夜蛾，我们首先要把杰已经死去的消息传播出去，并且让高层知道，杰死了，但我拒绝上交尸体。”

夜蛾正道若有所思的点头，“高层一直在催百鬼夜行后续的进度，你不想上交尸体的消息也很简单，通过硝子传上去就可以了。”

反正五条悟这些年跟高层对着干的次数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而且高层本来就怀疑五条悟和夏油杰一直藕断丝连，暗中联络，要是他乖乖交出夏油杰的尸体，他们反而会觉得诧异吧。

百鬼夜行之后的第二天，咒术界终于有了最恶诅咒师的新消息。

最强咒术师五条悟亲手处决了最恶诅咒师，夏油杰死后，夏油势力群龙无首，已经各自逃向了海外，这个奇迹般地在咒术界存在多年的诅咒师组织最终还是不复存在了。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但看似圆满的“结局”下，几方势力各怀鬼胎，纷纷暗中行动起来。

五条老师冷着张脸在学校里逛了一圈，充分向校内的所有活人展示了自己糟糕透顶的心情，让众人纷纷退避三舍，期间门，他偶遇家入硝子，家入硝子叼着烟问他：“怎么，一大早就摆着一张死人脸，死人惹你了？”

五条老师“哈”的一笑，心情不爽道：“还真是死人惹我了。”

“......”

曾经的同期挑了挑眉，露出探究的眼神。

在她的想象里，五条悟应该若无其事地回到学校，轻描淡写爱信不信的告诉所有人夏油杰已经死了的消息，然后像以往那样从容不迫的度过新的一天。

但今天的五条悟却肉眼可见地心情不爽，别人还可以把这理解为杀死了曾经的搭档后心情不爽的表现，但在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眼里却是另一种讯号——夏油杰没死。

昨天的诀别，出现了某种意外。

果不其然，五条老师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就径直回了京都，既然不是去总监部，那肯定是回五条家去了。

家入硝子喃喃自语道：“......在五条家啊。”

五条悟这个人，自从十五岁上了高专，几个月都不一定回一趟五条家，说是家主，其实就是个甩手掌柜，对管理家族毫无兴趣，然而那个毫无魅力的五条家忽然开始吸引这个家伙，多半是家里多了什么人。

“......”

呵呵。

没死啊。

家入硝子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完全笑不出来。

“硝子。”

她转过头，看见了夜蛾正道，夜蛾正道正色道：“你进来，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师生俩交换了一个默契的视线，避开他人的打量，走进解剖室。

......

五条老师回来的时候，五条家的人还在忙碌。

他们连夜置办了棺材和寿衣，夏油杰躺在榻榻米上，穿着五条家为他准备的寿衣，任由五条悟把他红润有光泽的脸化成惨白的死人脸。

夏油杰闭着眼睛吐槽道：“你真的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你又不是第一次躺在棺材里骗絹索，我上次化得就很好。”

“那是光线不好。”

“放心，他来五条家的墓地偷尸体，只敢在半夜来。”

“万一这次没有亲自来呢？”

“那你就只能被他们运回去了，反正他肯定会在你的尸体腐烂前出现的。”

五条老师推开门，房间门里面的两个人同时扭头看过来。

“哟。”

“你回来了？悟。那边怎么样？”

五条老师告诉他们：“夜蛾会准备的，等解决了絹索，就可以干掉高层了。”

管家眉毛一跳，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家主一直想做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

夏油杰告诉他：“无论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最初的那段时间门咒术界还是会陷入短暂的混乱。嘛，现在动手也好，赶上夏天才不好呢。”

五条老师点点头。

“我知道。”

“无限”里有不少其他五条悟夏油杰的经验，杀光烂橘子之后会发生的种种意外他都心里有数，也自信可以应付过来，麻烦的只有絹索和......夏油教祖。

他默默很久，还是问：“那家伙呢？”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表情都有点莫名，最后，还是五条悟说：“你还是自己下去看看吧。”

五条老师转身，在他迈步的一刹那，夏油杰开口道：“抱歉，悟。”

“……”

“我们昨天，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门来到这个世界，又用错误的方式将未来的事情告诉了这两个人，起到的效果......啧，也说不上是起了反效果，但就是非常地令人不安。

五条老师淡淡道：“别多想，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

他离开之后，五条悟和夏油杰面面相觑。

夏油杰叹了口气，躺回榻榻米上：“居然反过来被那家伙安慰了，悟，我们的拯救计划是不是有点失败？”

五条悟低头打开散粉，淡定地往他脸上扑。

“撒，问题还是出现在这个时间门点上吧？这个时间门点的五条悟夏油杰自带防御罩，不会被我们的沙雕能量侵蚀呢，真麻烦。”

他们这边是沙雕番，原住民这边是狗血番，两种画风暂时无法相容的样子，的确让人头秃。

夏油杰被他的台词都笑了：“噗，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样？我们干出来的好事，总得我们自己收尾吧？”

五条悟耸肩：“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还是先多收集一点能量吧，最好早点帮他们凑齐足够穿越的能量，这次不仅是絹索的脑子，连宿傩的手指也要算上，必要的时候连天元一起吃了。下下代可不能再这样。”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又猛地坐起来：“不行，悟，我还是不放心，我们也过去看看。”

“......粉，扑在刘海上了哦。”

“啊可恶我的刘海！”

“这下真的变成刘海怪了呢，杰。”

......

地下室里，液晶电视打开着，正播放着一个专门恶整艺人的搞笑综艺，送进来的清粥原封不动的放在门口，整个房间门都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夏油教祖独自坐在角落，右臂的断口紧紧贴着冰冷的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的眼睛明明盯着液晶电视，里面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五条老师开口：“连粥都不喝，你是不想让伤口愈合吗？”

终于，夏油教祖的目光从液晶电视上移开，勉强有了焦点。

五条老师弯腰捡起地上的清粥，走到新搬来的微波炉处，将粥放了进去。

“你拒绝吃东西的话，伤口就没法自然愈合，这样的话我就只能带硝子来见你了。”

“......”

夏油教祖看着他的背影，开口：“抱歉，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你添堵，只是确实吃不下去。”

“......”

沉默中，夏油教祖移开目光，继续道：“如果他们晚来那么一会儿，或许就没有这么麻烦了吧。你只需要火化掉我，然后处理絹索和烂橘子就可以了，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我这张半死不活的脸。”

“想死？”五条老师淡淡道：“那可真是抱歉，我做了十年的心理准备却扑了个空，短时间门内是没法再蓄力了，想死的话，等下一个十年吧。”

“......哈。”

夏油教祖笑了。

“我不会自杀，也不会被你以外的家伙杀掉，只要活着，就得继续走下去。即便这个世界，从来都没能让我发自内心地笑出来，我也不会任由躲在暗处的家伙算计我的同类。”

然而说到这里，他脸上的那丝笑容又重新消失。

“只可惜，现在的我只是个没用的废物而已。”

积攒了十几年的咒灵全部消耗一空，又因为断了一条手臂，连引以为傲的体术也废了大半，连怎么流畅地起身都没学会的家伙，甚至没有资格去当引絹索出来的诱饵。

叮。

五条老师弯腰拿出那碗粥，走到夏油杰面前，用勺子舀起清粥，喂到夏油教祖嘴边。

“......”

夏油教祖看了看眼前一言不发的五条悟，又垂下眼眸盯着嘴边的勺子，没吱声。

五条老师便收回勺子，低头吹了吹，将粥吹凉了一些再重新投喂过去。

勺子执拗地停在夏油教祖嘴边，跟五条老师本人一样，沉默又执拗，夏油教祖抿了抿唇，还是张嘴咽了下去。

就这么无言地投喂了几次，夏油教祖便开口道：“我饱了。”

“......”

五条老师放下手里的粥，把手贴在夏油教祖的肚子上，隔着肚皮按了按他的胃，夏油教祖顿时汗毛竖起，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几秒种后，他就听见五条老师淡淡道：“没饱。”

于是勺子又执拗地伸到了他的嘴边。

夏油教祖：“......”

他真的搞不懂现在的五条老师。

他对五条悟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新宿，那个站在街头对他吼出“给我解释一下”的白发少年，然而眼前的五条老师从始至终情绪稳定，再也不会因为他的言语而暴跳如雷，给他的压力却远比以前更大。

听说，这些年五条悟很忙。

听说，五条悟被很多咒术师同伴信任着。

听说......

很多很多的听说，但亲身与现在的五条悟相处却是第一次，悟，真的变了很多。

说起来，夏油教祖其实不怎么爱听五条悟的消息，那种听到五条悟的近况时欣慰又难过的心情，大概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体会。

夏油教祖还清楚的记得很多年前，他跟拉鲁聊天，不知怎么的就提起了五条悟，当时的拉鲁很诧异的问了他一句“小杰，你认识五条悟吗？”

那时的夏油教祖狠狠怔住，心里第一时间门升起的感觉是荒谬和可笑，这世上居然会有人问他“你认识五条悟吗”这样可笑的话，可转念再想，就只剩讽刺了。

那些亲密无间门、形影不离的青春，到底还是成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已经无人知晓了。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只是……以前认识的家伙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他们早就已经形同陌路，他也早已不是世界上最了解五条悟的人。

五条老师叹了口气，看起来相当无奈：“又怎么了？”

夏油教祖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只是觉得悟真的长大了而已。”

对方有点无语，白发男人将最后一勺清粥喂进他嘴里，又从房间门角落找来医药箱，夏油教祖垂下眼眸，不太情愿道：“早上刚换过。”

“渗血了，你不知道吗？”

“......”

他转头去看，才发现贴着墙的布料染上了点点猩红。

他竟然什么也没察觉到。

房间门再次陷入了寂静。

狭小的窗外，传来两个人幽幽的声音。

“我真是听不下去了......能不能干脆给他们来点‘笨蛋喷雾’，让他们开启狗血肉/文路线？”

“得了吧，杰，你看我那张萎靡不振的死人脸，他硬的起来吗？”

五条老师：“......”

夏油教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