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笨蛋

霓虹灯是东京夜晚的猎人,它无时无刻都在搜寻着猎物,让那些意志浅薄之人的肉体沉迷在色彩的海洋中。

待到被剖开虚伪外壳时,露出的不过是千篇一律的黑白。

这样的场景,风月凉也不喜欢。

他更喜欢在凌晨两点之后,拿着一杯喝剩下的饮料,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去聆听这个世界。

在那个连歌舞伎町都快打烊的时间点,没人会在意坐在那的是无家可归街友还是还是破产后买醉的大叔。

不过都是钢铁森林里的芸芸众生罢了。

但少女幽怨的眼神实在太具杀伤力了,让不想出门的风月凉也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

杠杆不一定能撬动地球,但他今天如果不送织田千惠回家,那就一定再也吃不到她的料理了!

风月凉也换了一件普通的深灰色t恤,将那夸张的二次元体恤脱了下来。织田千惠住在四谷三町目附近,从这儿过去倒是不远,步行即可。

这次风月凉也倒是绅士了一把,将织田千惠的书包拎在手里搭在了肩膀上,而少女则是静静的跟在他的身边。

在本质上织田千惠是个认真、直率、安静的女孩子,和风月凉也这种喜欢口花花的咸鱼小说家应该是不沾边的。

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在高中竟然会因为相同的爱好加入同一个社团,音乐社。

一个是单纯的喜欢音乐,一个是单纯的喜欢会音乐的女孩子。

“千惠酱,今天谢谢你了。”

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后,织田千惠微微望向说话的风月凉也,却发现他的目光正投向自己。

织田千惠摇了摇头,笑了笑:“最后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输了游戏,没事吗?”

显然,自己写下【东京大学】让风月凉也输了游戏,她也一直责怪自己。

看见少女竟然一本正经的发问,风月凉也不禁有些无语。表情无奈的朝她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一些。

等到织田千惠靠近后,用手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笑着说:“好了,现在没关系了。”

织田千惠捂着额头,可爱的努了努鼻子:“哦,那就好。”

两人沿着马路边,偶尔驶过的汽车近光灯会把把周遭照亮。夜色下的织田千惠看起来十分诱人。

红黑色的制服,留海适度的遮住了部分额头,乌黑蓬松的黑发还散发着香波的味道。

比起那些浓妆艳抹的东京丽人,少女素颜的脸庞毫不逊色,满满的胶原蛋白。已经不输大人的身材更是把衣服撑的紧紧的,无时无刻都在吸引着目光。

难怪每到夜晚就会是变态出没的时间。

不对,这样不就意味着自己和变态的思维达到同步了吗?

赶紧甩了甩头清除杂念,风月凉也马上转移话题:“这么说高中毕业后你想继续升学吗?”

毕竟少女提到了东京大学。

风月凉也的问题并没有马上得到回答,这和少女直率的性格不一样啊。他望着身边的织田千惠,发现她的脸色有些纠结和难过。

他懂。

每当她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想要自己处理却又没有那个能力,但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表情。

是啊,两年了这个一眼就能看破的习惯还保持着在啊。于是风月凉也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甚至有些哄着的语气:“发生什么事了?”

“大学,可能去不了了。”

两人的步子慢了下来,这个话题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不知不觉的已经路过了须贺神社,台阶上的黑猫发出了“喵喵”的叫声,却并没有打扰到两人。

“为什么呢,你不是想要升学吗?”

“勇太还不能一个人生活,我不能离开。”织田千惠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家中父母常年需要在海外工作,家中只有姐弟两人为伴。可是织田勇太才刚刚念小学三年级,织田千惠并不能放他一人生活。

虽说父母每个月寄回来的生活费很充足,但那并不能弥补心灵上的亏欠。

风月凉也没有着急的给出评价,而是继续问:“那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大概,在某个地方打工吧。”

“具体做什么呢?”

“还没想好。”

织田千惠的样子有些难过,现在的她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正在放弃自己的梦想。

谁知风月凉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拉着就开始往回走。

“你要干嘛凉也!”

“走,我们去神庙里面拜一拜。”

“这不是拜一拜就能解决的问题!”

“没关系,须贺大神会保佑我们的。”

就这样织田千惠极度不情愿的被风月凉也拉到了须贺神庙开始祭拜。

夜晚的神庙既安静又神秘,两人站在神像面前投入了香火钱,然后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千惠酱,神会保佑你的。”

本能的想反驳“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转念一想这种场合说这话不太好。只能闷不做声的进行祭拜。

风月凉也面带笑容,看了看神庙上的夜空,依稀可以透过云层看到那些正在闪亮的星星。

“但是千惠酱,如果有的时候连神都帮不了你该怎么办呢。”

不明所以的看着风月凉也,织田千惠摇了摇头。

“到了那个时候啊,你就做自己的神吧。”

“什么叫做自己的神?”她问。

“为了那些必须完成的梦想,去变成神明。走吧,回家吧。”

织田千惠并不知道风月凉也在说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跟了上去。一边走风月凉也一边说着:“梦想往往和现实有冲突。但两者的区别在于,梦想是你被现实击败无数次也要去追寻的东西。”

“如果神都帮不了你,那就自己去成为神明。去决定自己的人生。”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还是不行的话...”说到这风月凉也的声音停了下来。

织田千惠有些不解,她加快了两步走到了风月凉也的身边,和他并排然后看着他问:“的话?”

风月凉也微微侧头,遮住月亮的云层散开了。

在织田千惠的视角里,圆月的银辉撒在了风月凉也的身上,只见他开口说道:“那个时候还不行的话,就来找我吧。我来做你的神。”M..

“嗯。”

织田千惠微微低下头,想要藏住那不断上扬的嘴角。

是啊,这个从高一遇见的时候就一直吵吵闹闹、不太正经的学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当她快要沉沦的时候,他一定会用尽全力的将她拉回属于她的地方。

“这么说凉也,你是愿意帮我照顾勇太吗?”

“你不怕勇太饿死,我还怕他吃光我家的大米呢!”风月凉也瞪大了眼,自己的话是不是被她曲解含义了啊。

自己的本意是让她来找自己商量,并不是让她把麻烦扔给自己啊!

“我会给你生活费的。”织田千惠笑的眯起了双眼,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额...好像也不是不行。”

什么,有生活费?织田勇太以后就是我风月凉也的亲弟弟!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其实在东京我还有一个姑姑。但是听父亲大人说,姑父一家好像已经有孩子了,而且他们还是名门富豪。我怕勇太在那边生活会受欺负。”

织田千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比起弟弟被亲戚欺负,她宁愿放弃自己的大学梦。

富豪啊,风月凉也暗暗叹了一口气。遇到了自己最不擅长对付的角色。

为了安慰少女,他还是笑着说:“还有时间,慢慢的和他们交涉,一定会有结果的。”

“嗯。”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没一会儿便到了四谷三町目的十字路口。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闲聊中的二人。

“织田同学...是织田同学吗!”

回头一看,一名男生正一脸紧张且兴奋的向织田千惠挥了挥手。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目光炯炯有神,不长不短的寸发让他显得格外正派。笑容温柔且充满活力,怎么看都是一名让人倾心的帅哥。

男生走近之后才发现织田千惠身边竟然还有一个男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风月凉也的脸蛋后,表情木讷的说了句:“输了。”

风月凉也:“???”

男生回过神后,表情有些急切的对织田千惠说:“织田同学,我听说了比谷同学和千鹤同学又在给你添麻烦。但她们只是有些冲动,其实她们都是好人。”

织田千惠静静的等到男生说完,然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回复:“我知道,我并没有怪她们。山崎同学说完了吗?灯绿了,我要走了。”

过了马路再走一会儿就是她家了。

织田千惠没有在意山崎同学,对风月凉也轻声说了句:“走吧。”然后两人并肩走向马路对面。

“诶,这个男生是谁啊,这就不理他了吗?”风月凉也愣愣的看着身后一副话还没说完的山崎同学,有些不理解。

“上一届学生会长,山崎朋也。”

“哦!原来他就是前任会长啊。”

顺利的过了马路,身后却传来了喘息声。扭头一看,山崎朋也也跟了过来。

一路小跑的山崎朋也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就像出征前的士兵,坚毅且不屈。

他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向织田千惠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还一边说:“织田同学,无论如何我都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织田千惠看了看风月凉也,后者点了点头。

“你问吧。”

来往的行人都探头望着几人,看到高中模样的男女后脸上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感叹了一句“青春啊”之后就没有再滞留。

山崎朋也吞了一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好了准备。

他的语气有点紧张:“我听说织田同学毕业后想要升学,虽然现在的我和织田同学还有些差距,但我会更加努力的!所以请你告诉你你会去哪所大学!拜托了!”

青春啊。风月凉也暗暗感叹。

“我不会升学。”

“哈?”风月凉也和山崎朋也同时发出了疑惑。

“山崎同学可以让开了吗,我要回家了。”

山崎朋也咬了咬牙,他在织田千惠家附近逗留了好久,一直不敢去敲门。好不容易遇见了织田千惠却得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

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帅到让他感到自卑的帅哥。不管如何,今晚不能白来,起码要知道这位帅哥是谁。

“那,那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告诉我身边的这位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至少,让我死心吧。

这个问题让两个人都愣住了,风月凉也也没想到山崎朋也会这么直接。

织田千惠看了看风月凉也,后者点了点头。

随后织田千惠开口轻声说:“男朋友。”

风月凉也:“???”

自己点头的意思是告诉她说出真相,织田千惠小姐是不是意会错什么了啊!

接着两人把一脸被玩坏表情的山崎朋也留在了原地,继续回家了。

“真是青春啊,话说千惠酱为什么不接受他呢,看起来是个既努力又贴心的帅哥啊。”风月凉也感叹了一句。

织田千惠没有回话,只是没好气的瞥了风月凉也一眼。

终于,到了织田千惠的家门口。家中的灯开着,应该是勇太已经回来了。

这个时候风月凉也还在感叹:“千惠酱太狠心了。”

“凉也希望我接受他吗?”织田千惠盯着风月凉也的眼睛。

“我吗?不希望吧。毕竟千惠酱有了男朋友后不管我了,我可能会饿死在这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东京吧。”

风月凉也夸张的表演着,伸手假装抹着眼泪。

织田千惠久久不语,最后语气有些重的吐出了一句:“笨蛋。”

说完后转身进入了家门。

笨蛋,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种回答。

看着似乎有些情绪转身离开的织田千惠,风月凉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听着从屋子里传出少年的声音“姐姐,你回的好晚呀”,久久没有离去。

千惠酱啊,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笨到这种程度吗。那个一直愿意被骗的你才是笨蛋呀。

口袋的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风月凉也掏出了一看,是织田千惠发来的消息。

【织田千惠酱酱酱】:我想要加神谷小姐的le。

【织田千惠酱酱酱】:今天的料理我多做了一些放在你的冰箱里,记得吃。

【织田千惠酱酱酱】:今天见到神谷小姐很开心,谢谢你。

【织田千惠酱酱酱】:再见,笨蛋凉也。

是啊,人们伪装着自己本质的黑白,想要变得五光十色。却忘了这霓虹灯是放大镜,放大着那些丑陋的姿态。

那些装着笨蛋的人,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情深不寿。

在手机上敲打着字符,风月凉也回复了消息。

【一番】:啊啊啊,千惠酱我爱死你了!!!

至少,手机上这样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