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绝食三天三夜

江涛开着吉普车走了,在小梅的心里掀起了微澜。

因为就在刚刚,江涛上车前,旁人毫无察觉,他与小梅有过三秒钟的对视,江涛向小梅眉目传情,小梅读懂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吉普车已经远去,此时,小梅家的院外,有很多赶来一探究竟的社员群众。

有人夸赞吉普车司机长得帅,问其是什么来头,小梅妈和叶坤沉默不语。

小梅内心躁动不安,已经不再因为牤子而伤心难过。

牤子难得解脱,热心向乡亲们解释江涛是谁,吉普车的来历,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哪里知道,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见牤子和乡亲们在一起闲聊,小梅闷声不响地跟父母一起回到了屋里。

房门关上,小梅妈迫不及待也是明知故问:“闺女,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呀?”

“他不是说了吗,是陈莉姐的小叔子。”小梅故意装作不知。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妈装糊涂?”小梅妈道,“她没跟你提起你舅舅?”

“提起我舅舅干嘛?”

“这个江涛就是你舅舅信中提到的那个人,照片你也见过,怎么能没有印象呢?”

“是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梅说着,心烦意乱地进了自己的屋子,小梅妈立马跟了进去。

“你躲啥呀?他真一点儿口风没漏?”

“妈,你烦不烦呀,”小梅道,“我又没告诉他,他怎么知道我舅舅是高峰?”

“那他不是有意送你回来的?”

“我怎么知道。”

“他在车上没跟你说什么?”

“牤子哥在车上,他跟我说什么呀?”

“要我看,这事肯定是让牤子给搅和了,唉,这个牤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可怎么办?江涛一定是误会你和牤子了,所以人家才什么也没提,本来挺好的事,弄成这样,到家连口饭都不吃,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妈,别说了,我想洗澡。”

“你还有心思洗澡,想想怎么办,多好的机会,多好的小伙子,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小梅妈道,“我去让你爸赶紧给你舅舅写信,就说见到江涛本人了,哪样都好,哪样都可心,赶紧让你舅舅给你俩牵线搭桥。”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不想见异思迁,”小梅说着流出了眼泪,“可是,牤子哥他”

“牤子又怎么了?你别老是恋着他,再这样下去,弄不好鸡飞蛋打,后悔就晚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处哭去。”小梅妈担心地问道,“你告诉我,你跟牤子是不是又旧情复燃了?”

“什么旧情复燃,他跟孟娜好上了。”小梅说着,伤心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怎么又出来个孟娜?哪个孟娜?是不是给他爹大倔子看病的那个孟婆的女儿?”

“知道还问。”小梅哭道,“何伯伯和小百家在她家吃在她家住,牤子哥还跟她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

“有这种事?这人真场看去,没想到牤子变心变得这么快,就你傻,到现在对他还不死心,把你卖了都不知道,这样也好,正好一刀两断,互不相欠,谁也别说谁移情别恋。”小梅妈道,“缸里水不多了,你等着,我去挑水去。”

“鹏鹏哪去了?”小梅回家没有见到鹏鹏,现在才倒出工夫问。

“昨晚,你没在家,被邹杰接回去了,”小梅妈道,“有一个事我跟你说,“邹杰怕高老三没完没了纠缠你,她说她帮咱们生产大队刘支书的女儿刘彤找了一份工作,安排她到公社招待所当服务员,有意撮合刘彤和高老三在一起,以后有刘彤看管高老三,你就不用再因为他闹心了。”

这条消息分量十足,小梅万万没有想到,还别说,以刘彤的美貌和高老三的花心,两人各得其所,真很合适。

这样一来,生产大队刘支书攀上了高枝,只要高老三有心,刘彤和刘彤的父母没有不答应的。

小梅不得不佩服邹杰,真是处心积虑,考虑周全,好事做到了家,一把钥匙开了几把锁。

小梅问道:“邹姐说没说谁给她看孩子?”

“听她说还是原来帮她带孩子的老太太,白天老太太看管,晚上她把鹏鹏接回招待所,和以前一样。”

小梅妈说着,要去辘轳井挑水,小梅道:“妈,缸里水不多我就不洗澡了,不用你去挑水,明天我自己去挑。”

小梅妈拿起扁担道:“拉倒吧,你那身子骨还不如我呢。”

“我去挑吧。”

叶坤刚才并没有回东屋,他有意子在厨房听小梅妈问小梅事。

“歇着吧,劳驾不起,没事赶紧给小梅舅舅写封信。”

小梅妈说着,挑着水桶出了房门。

说来也巧,牤子正往家挑水,半路遇到了小梅妈。

“婶儿,怎么你出来挑水?”牤子道,“你回吧,我把水挑进你家去。”

“不用,不用,我能挑,在劳教所挑水比这道远,我连续挑了几个月呢。”小梅妈道,“牤子,你不用往我家挑,有些话本不该说,你不是外人,说说也无妨,婶儿劝你尽量还是少和小梅见面,她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你俩那道坎,刚才进屋还流眼泪呢。”

“婶儿,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牤子道,“那也不用你去挑水,我回家让我哥帮你挑。”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挑,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小梅妈说着,继续前往辘轳井,牤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没办法,也只能这样。

路过小梅家门口,小梅正在抱柴禾准备烧水,牤子驻足很犹豫,对小梅说道:“对不起,本来是准备把水挑进你家去的,看见婶儿了。”

小梅抱着柴禾,看着牤子,眼圈发红没有说话。

牤子挑水走过,在转往自己院里的时候,看见小梅还站在她家柴禾垛旁伤心地看着他。

牤子没有再出来挑水,而是把水桶和扁担交给了哥哥大憨。

哥哥大憨和托娅的孩子乳名胖胖,长得很可爱,家里托娅和母亲正在做晚饭,牤子把胖胖抱在怀里,举起又放下,逗得胖胖咯咯笑。

这种感觉十分美妙,牤子心事重重却在胖胖身上找到了些许安慰。

托娅看在眼里,默默地为牤子心急。

“牤子,你和小梅姐进城买回那么多东西,怎么都拿回咱们家了?”

牤子道:“给她她不要,吃我的醋。”

“小梅姐怎么会吃你的醋?是不是你又看上谁了?”托娅好奇问道。

“不是我看上谁了,是她听说我跟孟娜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

在托娅的追问下,牤子把和孟娜看电影,以及陪小梅逛街的事说了,还讲了孟婆和孟娜的家庭情况。

牤子的母亲和托娅都认为牤子和孟娜是一桩好姻缘,劝牤子抓住机会,牤子知道该怎样做,他只是想以此故意让小梅误会,放弃对他心存幻想。

牤子没有向托娅和母亲说他与孟娜不合适,而是让托娅找机会向小梅和四姑娘说,他和孟娜同命相连,正好般配,而且彼此都有情有义。

托娅和牤子的母亲信以为真,为牤子高兴,牤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

因为受孟婆和孟娜委托,有一件事情要做,牤子回到家没打算马上返回矿山工地。

第二日,他在屯里打听谁家有艾蒿、狼毒和八股牛,四姑娘听说后,主动拿着口袋,陪着牤子从屯东头挨家挨户开始收集。

收到二赖子家,牤子和四姑娘本来没打算进院,却看见了二赖子。

二赖子看到牤子,乐颠颠地跑了出来:“牤子,二大舅哥,你来,你进来。”

牤子道:“啥事?我忙着呢,蜜月过得挺好呀?”

“那当然,老舒服了,”二赖子嬉皮笑脸道,“走,到我屋里看看,我和我媳妇已经试验成功了。”

牤子和四姑娘忽然想起二赖子糊纸牌的事,四姑娘尤其好奇,拉着牤子就往院里走。

金妮见有客人来,开门迎接。

进了屋,二赖子让金妮拿出他的杰作给牤子和四姑娘欣赏。

只见金妮拿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规规整整一摞牛皮纸盒。二赖子拿出一个纸盒递给牤子,牤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副纸牌麻将,色彩、画工整齐划一,与印刷的不相上下。

“这是你做的?”

二赖子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不对,是夫妻合作,纸是我媳妇糊的,图也是她画的。”

“那你干啥了?”四姑娘问道。

“我负责批量生产,我俩一天能做十副牌,假小子你信不信?”

四姑娘撇嘴道:“你能不能不吹牛,十天做一副牌还差不多。”

牤子仔细看了看,看出了门道:“他还真不是吹牛,这图案是印上去的,二赖子,你做的模具?”

“小墩子做的木块,我媳妇画上去的,我刻的模子,”二赖子道,“怎么样,有才吧?!”

牤子和四姑娘不得不佩服二赖子,用模具做纸牌,就像盖印章一样容易。

“有才,但这东西是赌具,小心犯法。”

“你别吓唬我,我问过大队民兵,纸牌本身不是赌具,不赌也可以玩。”二赖子道,“我不卖高价,就收手工费,谁买五块钱一副牌,我再送他一副,你猜我俩一天挣多少钱?”

“多少?”

“五十,这些都订出去了,谁买谁挣钱,不用我出去卖,抓不着我投机倒把,一个正月挣的钱够我俩一年花销了。”

“你厉害,让人刮目相看,好好过日子吧。”

“你俩这是干啥?”二赖子看向四姑娘手里的袋子。

牤子和四姑娘没有收到多少艾蒿、狼毒和八股牛,二赖道:“这东西我知道哪里有,葫芦沟屯家家弄这个,你给我老丈人治病是吧?不用你给我钱,我这就骑车去给你弄几袋子回来。”

牤子知道二赖子的能量,干这种事他是内行,于是,给了他十元钱让他去帮办,二赖子说什么也不要钱,临走还送牤子和四姑娘每人一副牌。

如今的二赖子仿佛脱胎换骨了,忽然间仗义起来。

有二赖子帮忙,弄来不少中药材,仅隔一日,牤子又骑马去了孟婆家,之后,回到了矿山工地。

且说,牤子刚离开幸福屯,托娅就把牤子和孟娜的所谓喜讯传递了出去,尤其告诉了小梅和四姑娘。

小梅还好,已有心理准备,况且有另一位白马王子正在向她招手,伤心和难过是暂时的,反倒是与江涛交往,心安理得,不觉得对不起牤子。

可是,四姑娘不同,她的反应很激烈,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母亲刘淑芬劝说四姑娘,四姑娘根本不听劝,执意要进城找牤子。父亲王奎急眼了,把四姑娘锁在了家里,担心她想不开,让刘淑芬寸步不离看着她。

四姑娘在家哭了三天三夜,饭不吃水不喝,折磨着自己,想不通牤子哥为啥对她无情无义。

三天之后,算是经过了浴火重生,四姑娘终于冷静下来想开了。

她爱牤子,不一定非要牤子娶她,她希望牤子好,不希望牤子有烦恼,既然牤子喜欢上了孟娜,就像牤子之前喜欢小梅一样,她心有不甘,但她会在心里默默地祝福。

四姑娘没有改变主意,除了牤子她无法爱上别人,今生非牤子不嫁,她可以不结婚,也不会去打扰牤子的婚姻,只要能在牤子哥的身边,安心地做关爱他的妹妹,她就心满意足。

“娘,我要吃饭。”

绝食三天三夜,四姑娘终于有气无力地喊出了这么一句,开始,母亲刘淑芬还很欢喜。

四姑娘吃完饭,不声不响主动梳洗打扮,照着镜子看自己,脸上除了憔悴,已不见眼泪。

刘淑芬一见,把她吓坏了,误以为四姑娘不想活了。

“四丫头,你别吓唬娘,你这是要干啥呀?”

“啥也不干,我没事,你不用看着我。”四姑娘一副想得开的样子。

“命是爹娘给的,养你二十多年,你可不能想不开呀。”

“咋了?你怕我死呀?我才不会没出息呢,”四姑娘道,“放心吧,我死不了,你们别逼我嫁给牛大成就行,我谁也不嫁。”

四姑娘抬脚上炕,盘腿打坐起来,闭上双眼,开始调整呼吸。

“小祖宗,我怕你了,你当一辈子姑娘妈养活你,求求你别整这一出,还让不让你娘活了?”

“我咋了?怎么不让你活了?我就是胸闷难受,这样坐着出口气舒服多了。”

“你真没事了?”

“王八蛋才想不开呢,我还没活够呢,”四姑娘骂道,“死牤子,臭牤子,没有他我还不活了。”

“想开就对了,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好小伙有都是,牤子人再好,架不住他家是地主成分,咱们不能往火坑里跳。”

“我想跳火坑,人家还不让我跳呢,”四姑娘道,“死牤子,臭牤子,气死我了,娘,你说我就那么让他讨厌吗?”

“强扭的瓜不甜,我巴不得他讨厌你。”

“他不是讨厌我,他是始终把我当妹妹,下不了手,哈哈哈”

刘淑芬见四姑娘忽然变得这样开通,不哭反而笑了出来,怀疑四姑娘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

王奎在家里,他也觉得四姑娘今天反常。

老两口担心,四姑娘千万别因为一个牤子弄成何百秋那样疯疯癫癫的。

有病得早治,老两口合计着抓紧请生产大队卫生所王大夫来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