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2

沈豪杰从来都不知道有人可以变脸变得这么快，在他短短十八年不到的人生里实属罕见。

宁霈不去演戏真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和宁霈的认错态度一比，沈豪杰的话语就显得有些苍白，“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你的解释我等下再听，我先去找你老师了解情况。”沈君斐抬手打断沈豪杰，抬脚走向办公室门口，在进办公室之前，微侧过头，视线若有似无地在宁霈身上停留了一秒。

一等沈君斐进了办公室，沈豪杰便回到宁霈身边，忿忿不平地指责他：“你刚刚在老师面前不还很硬气？怎么我大哥一来你就怂了？”

宁霈保持着面壁的站姿，“可我们确实打架了。”

“你他.妈还敢提？”沈豪杰一想起这事就来气，他本来没想跟陆修诚动手的，毕竟他和陆修诚又没什么仇什么怨，现在被宁霈一搅和，好了，陆修诚一定以为是他故意整他，就算他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了。

可罪魁祸首在他面前非但不觉得惭愧，还非常没节操地说：“杰哥，我们一起打过架一起罚过站还一起写过检查，这就是缘分，以后大家都是好兄弟，我和徐临西就靠你罩了。”

沈豪杰被宁霈的无耻气得差点眼冒金星，“你给我滚！谁跟你是好兄弟！”

宁霈非但不滚，甚至还小幅挪动身体，往沈豪杰那边更挨近了点。

沈豪杰握紧拳头猛吸气，努力克制住想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把宁霈揍一顿的冲动。

好在没过多久，沈君斐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走了。”

沈豪杰诧异：“没事了？”

沈君斐扶了下眼镜，淡淡地说：“你要是觉得反省得还不够深刻，那就留下来继续反省。”

沈豪杰忙说：“我反省完了！哥，我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你请我们吃饭吧”

沈君斐目光移到宁霈脸上，宁霈还是一副愧疚心虚的样子，不敢抬眼看沈君斐，垂着眼皮问：“沈老师，您不怪我吗？”

沈君斐道：“我不提倡用暴力解决问题，不过刚才你们教导主任和我说了情况，是外校的学生先来找你们麻烦，你和你同学是自卫，你有帮助同学反抗校园霸凌的勇气这很好，但以后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宁霈听完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感激的目光，“我知道了，谢谢您不怪我。”

沈豪杰在一旁静静看着宁霈表演，心里疯狂吐糟：还演还演，白莲花附身了是吧？哥你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这家伙清纯无辜的外表给骗了呢？表演痕迹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嘛！

但他也没那么蠢直接揭穿宁霈的真面目，毕竟没有证据他哥肯定不会相信他，说不定还会给宁霈反咬一口的机会。

哼，走着瞧吧，有本事你给老子装一辈子！

沈君斐开车带两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餐厅，早就过了饭点，餐厅里顾客也不多。

一般男生在高三这个年纪正是最需要长身体的时候，沈豪杰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还要了一大碗米饭，一等菜端上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沈君斐是吃过饭来的，所以没怎么动筷，但他发现宁霈也只是象征性地往盘子里夹了几筷，和一旁活像个饿死鬼投胎，吃得满嘴冒油的沈豪杰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沈君斐问。

宁霈抬起头笑了下，“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了，现在反而不觉得有多饿。”

沈君斐目光下移，注意到宁霈的筷子尖好像在轻微颤抖，但没说破，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往宁霈碗里夹菜，轻描淡写地说：“不饿也要吃，再不吃就都被沈豪杰吃光了。”

宁霈低头看向自己的碗，又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谢、谢谢。”

沈豪杰看见了沈君斐帮宁霈夹菜，心里直泛酸，他哥又有了其他的好弟弟，他再也不是他哥唯一的弟弟了！

真想不通，他哥怎么会好宁霈这口，严格算起来，他俩今天才第二次见面呢，就已经熟到可以帮忙夹菜这么亲密的程度了吗？

算了算了不看了，再看下去他就要吃不下饭了。

最后两个男孩一起干掉了五盘菜，当然绝大部分都进了沈豪杰的肚子，宁霈好像真没什么胃口，只有沈君斐夹到他碗里的菜，他才会吃完。

离开餐厅，沈君斐又送沈豪杰和宁霈回沈家。

许馨兰已经提前接到了沈君斐的电话，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一看到沈豪杰鼻青脸肿地进门，就忍不住火冒三丈，哒哒哒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直接伸手去拧沈豪杰的耳朵。

“小兔崽子又跟人打架！谁让你给你哥打电话的？以为叫你哥回来给你求情，老娘就会饶过你了是吧？”

“我没打架！轻点，我耳朵都要被拧掉了！”沈豪杰歪着头，抓着许馨兰的手鬼吼鬼叫，“哥，你快帮我跟妈解释解释啊！”

沈君斐伸手帮沈豪杰挡开许馨兰，“妈，小杰这次没闯祸，他是为了帮同学不受外校的学生欺负所以才和人动了手。”

许馨兰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啊！”沈豪杰抱头委屈，“我就不能偶尔也干件好事吗？”

宁霈在后面听得暗暗发笑，沈豪杰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校园霸凌的施暴者摇身一变成了校园霸凌的拯救者，真是讽刺。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

经过今天的事，沈豪杰和陆修诚从此成了死对头，那沈豪杰以后也就不会再帮着陆修诚找徐临西的麻烦，沈豪杰既然想当这个好人那就让他当吧。

“你们两个先回自己房间休息。”沈君斐忽然回头对宁霈和沈豪杰二人说道。

两人听话地一前一后上楼，各自回了房间。

等房门一关上，宁霈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控制不了地背靠着房门滑坐在地板上，冷汗再也藏不住，从额头上倏然而下。

虽然以前打架的经验还在，但他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是太瘦弱了，打起架来在力气对抗上难免吃亏。

陆修诚和徐临西打起来的时候，他冲过去帮忙，可陆修诚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还一身蛮力，一打二也没落下风。

而他在混战中一不小心，右边肩膀被陆修诚抓住扭了一下，可能是扭到了肌肉，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疼得差点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得想办法等下趁人不注意，出去买点跌打损伤的药油涂一下。

另一边，沈豪杰身上也挂了彩，放松下来更觉得身上到处都疼，正准备出去找药箱，房门却开了，沈君斐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沈豪杰受宠若惊，连忙上前想从沈君斐手里把药箱接过来，“我自己来就行了，怎么还敢劳烦哥你亲自来给我上药。”

可沈君斐却侧身绕开了沈豪杰，把药箱拿到书桌上打开，“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前因后果老老实实、仔仔细细跟我交代清楚。”

沈豪杰愣了一下，“情况你不都从教导主任那边了解过了吗？”

沈君斐一手拿着金属镊子，一手握着酒精瓶，回头时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我要听你亲口说。”

沈豪杰后背开始发毛。

——

宁霈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楼下没什么人了，便起来穿上衣服，打算出去买药。

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后面，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

“我。”

宁霈一听是沈君斐的声音，忙过去开门让他进来。

宁霈第一时间先观察了一下沈君斐的脸色，没什么异常，于是问：“您找我有事吗？”

沈君斐沉默地直视宁霈，忽然抬起手扯了扯衬衫领口，松开最上面的一粒扣子，“把衣服脱了。”

宁霈：“？”

沈君斐目光往下示意，惜字如金道：“上药。”

宁霈垂眸一看，这才注意到沈君斐另一只手里还拎了一个家庭药箱。

呼，虚惊一场，他以为沈君斐让他脱衣服是想干嘛呢。

“可您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宁霈一边乖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一边奇怪地问。

“吃饭的时候不是连筷子都拿不稳了？”沈君斐淡淡道。

宁霈：“……”

他那时候已经在极力掩饰了，可还是被心细如尘的沈君斐发现了。

好吧，既然露馅了，那他也没什么好藏的了，他校服里面穿的无袖背心，脱完外套后大大方方地站到沈君斐面前，可怜兮兮地说：“右边肩膀，疼。”

沈君斐低头的时候，眼睛便从镜片后完全暴露出来，宁霈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有几根都快扫到镜片上。

鼻梁也很挺，就算低着头镜架也没从上面滑落。

这个角度看，很少上翘的嘴角似乎也有了弧度，看起来亲切了许多，不像平时那般高冷不好亲近。

“有点肿，应该是肌肉扭伤，先用冰袋冷敷，等到晚上看，如果没好转就去医院拍片。”沈君斐判断完了宁霈右肩的伤情，用一根手指在宁霈肩胛骨附近按了下，“这里疼不疼？”

宁霈咬紧了牙关：“疼！”

沈君斐又换了一个地方按，力气比刚才还大，“这里呢？”

“疼啊！”宁霈攥紧双拳极力忍耐，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里。

沈君斐的手掌忽然攫住男孩瘦弱的肩膀，撩起单薄的眼皮冷冷审视宁霈，同时五指用力，“那这儿呢？”

宁霈再也忍不住，扭动肩膀想逃离沈君斐的“魔爪”，边嚷嚷出声：“疼疼疼，你放开我！”

他真的怀疑沈君斐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哪儿疼沈君斐还往哪儿按，想虐待清纯少男就直说！

沈君斐只是看着文质彬彬，力气一点儿不小，仍然牢牢抓着宁霈的肩膀不放，只是松了几分力道。

“知道疼还敢打架？”

宁霈控制不住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委屈地红了眼圈，“您不是说我是帮助同学，不怪我了吗？”

沈君斐直截了当：“可是你先动的手。”

宁霈一听这话就知道肯定是沈豪杰告的密，靠，这个靠不住的二五仔！

“那又怎么样？对方人比我们多，我只是先下手为强，自保而已！”宁霈不想在沈君斐面前承认是自己耍了心计，试图狡辩。

“宁霈，你很聪明，但千万不要以为凭着这点小聪明，就可以当其他人都是傻子。”沈君斐嗓音像淬了冰一样冷，“外校的学生来找你同学麻烦，你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去找保安找老师或者找警察都可以，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拉沈豪杰出来激化双方的矛盾。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这些小伎俩可以瞒天过海，还为此暗暗得意？”

宁霈听到沈君斐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秘密，脸上一阵阵地火.辣辣，死死咬住嘴唇不吭声。

沈君斐凭什么这么说他？他又知道什么？

在校内，有沈豪杰天天寻他晦气，在校外，陆修诚又要找徐临西的麻烦，他一个人孤掌难鸣，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帮他。

他是故意挑起沈豪杰和陆修诚的矛盾，可他这么做只是想以后在学校里可以太太平平地把书念完，有什么错？

“我知道你很不服气，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是宁霈，我想告诉你的是，人的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今天的事如果没人发现，你尝到甜头以后，将来就会更多地运用你这些小聪明，通过利用他人来帮自己达成目的，长此以往你就会变得工于心计，精致利己。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一旦心思用错了地方那就是作恶，等小恶变成大恶，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沈君斐说完松开了宁霈的肩膀，给宁霈反应的时间。

宁霈默默在心里回味着沈君斐说的话，揉着肩膀坐到床上。

他只是心智要比同龄人早熟一些，可在人生经验上还远远不足。

沈君斐说的那番大道理他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沈君斐是担心他以后会心术不正。

宁霈抿了抿嘴唇，目光倔强地望着沈君斐，“那要是有人欺负我，难道我就放任他们欺负吗？”

“谁欺负你你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沈君斐面色略微和缓，语速徐徐道，“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我的话，但既然是我帮你重新回学校念书，我就对你有监护义务，如果你不能改掉你这个毛病，那我对你的资助只能到此为止。”

这是在用撤资威胁他嘛？

毕竟年少轻狂，宁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谁不夸他一声机智，只有沈君斐这个老古板觉得他做错了。

宁霈特别想抬起头，硬气地跟沈君斐说“老子不在乎”，但是他现在还没有狂的资本。

所以只能先装老实，低头认错：“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君斐怀疑地挑眉，“真知道错了？”

“嗯。”

太阳已经下山，房间里开着空调，只穿着件背心的宁霈觉得有些冷，拿起脱下的校服外套刚想给自己披上，忽然有根白色的物体从口袋里掉了下来，落在了深蓝色的床单上，十分显眼。

是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他跟沈豪杰要的那根烟。

宁霈：“……”干哦。

人倒霉的时候，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

宁霈正打算趁沈君斐没注意，赶紧把罪证藏起来，可还没等他伸手，沈君斐已经先一步从床单上捡起了那根烟。

“这什么？”

明知故问是吧，宁霈心虚地微笑，“如果我说我只是好奇，犯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您信吗？”

“好奇？”

沈君斐轻哂了一声，两指熟稔地夹起烟，另一只手伸进裤袋，宁霈还以为他要掏什么出来，只见沈君斐再把手拿出来时，掌心里夹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打火机。

“咔哒”一声，幽蓝的火苗从打火机里窜出来点燃了香烟。

沈君斐抬手，轻咬住烟蒂吸了一口，忽然按住宁霈的肩膀不让他躲避，然后弯下腰脸对脸朝宁霈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

宁霈猝不及防，一下子吸入大量烟雾，被呛得咳嗽连连。

“味道怎么样？”

宁霈咳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摇头。

但沈君斐仍然不打算放过他，又把香烟送到他嘴边，金丝边镜框上反射着冷光，男人声音低沉磁性诱哄：“吸一口。”

眼前的沈君斐和他想象中的那个斯文温和的教授完全不一样，宁霈不敢反抗，只能认命地咬住沈君斐递来的烟深吸了一口。

可他这具身体还没适应过尼古丁的味道，刺激性烟雾吸进肺里，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错了……咳咳……我再也不敢好奇了！”

沈君斐见宁霈咳嗽得厉害，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似乎被男孩的听话乖巧取悦，伸出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顶，“香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孩子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