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三三狗,扩散寻主。

就这么着上了热搜。

这么有面的流浪狗不多见。

网友议论了一阵,又觉得人家捡条狗这种屁大点事实在不至于阅读理解,于是散了,只留几个营销号还在蹲后文。

又隔了小半天,不负等待,正戏上了。

那是一条关于乐器店打工小哥的日常,惹人注目的是,主角正是舆论中心里,所谓利用捷径入场玩票的林溪。

扫地、弹琴、接待客人,他的一系列动作都那样娴熟,看不出一点演的成分。

片子基调治愈,背景音十分欢快,主角的脸蛋气质令人赏心悦目,尤其那一丝忧郁,更牢牢抓住了广大女粉的心。

什么?有剧本?没长眼呢,没看人家的弹唱视频几月前就在了好嘛。

林溪入“空”以来,每天都在门口弹奏,附近的工商主、路人都能作证,早在赵充给他造势前,就已经有一些路人拍过他,只是没引起关注而已。

他火起来,那些视频也就纷纷从角落冒了出来。

片子里他自己也说了,他不是容城本地人,来这儿是找人的,也就是投奔亲戚。

谁家玩票党住小阁楼,谁家玩票党打长工?

捷径论当下就被击碎。

——但为什么谢小少爷要每天接送他啊,社会主义兄弟情这么紧密的吗?俩人是不是那个那个啊。

有一些微弱的声音冒出来,在不少平台里出现。

但这声音没有什么下文,很快就被两位一线的恋情官宣给抢走了流量。

如此,针对节目组和林溪个人的质疑暂时平息,林溪账号下的负面评论沉到了底部,粉丝人数却指数增长,小墙头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忙活好几天,一堆工作人员人盯网评盯的眼睛都酸了,这会儿也到了午休时间,赵充犹豫一下,放了他们去吃饭。

林溪也有事,起身走,但被赵充拦了,林溪用眼神示意他快点。

赵充还皱着眉头,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你有什么仇家吗?或者看不惯你的人。”

林溪沉吟不语。

在出身问题上做文章,像是慕云嘉的作风,但这种切入角度未免奇怪,完全没有什么作用。

他想不出,况且现在手头有更重要的事。

林溪摇头,把这个问题留给赵充:“你再上会儿班吧,仔细想想。”

赵充:“?!”

林溪跟他道别,开车走了。

“………”

*

另一端。

烟雾缭绕,酒气与脂粉气混杂,熏得人昏昏沉沉。

满屋乱七八糟的人,许多少年少女,倚着年龄大自己许多的人,任其上下其手,脸上满是恭顺。

中央的卡座上,有一个中年男人,打理的很精神,一双眼睛明亮如鹰隼,他伸过手,接着少年递来的酒杯,并不喝,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对方。

“小东西,你想要什么?”

慕云嘉伏在他臂膀间,声音绵软:“自然是要先生——嘶,疼!”

男人的手钳住他下颌,力道之大,完全是没有留情的。

“你跟我一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最不喜欢小玩意在我面前耍心机。”

“……知道了,我知道错了,”慕云嘉哀声求饶。

男人眯眼打量他,从那哀求姿态里汲取了些欢愉,这才放松了力道,但那手并不离开。

慕云嘉仰着脖颈,心中的屈辱比以往更甚,他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想,向先生推荐一个人,他、他很合您口味。”

“哦?”

“就是我那档节目的新嘉宾,您可能在网上看过,他在生活中也很傲慢,自以为是,把这样一个人摘下来折辱,一定很美的。”

“哼,”男人低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他罢了,你当我是一泡尿就能发情的狗吗。”

“不是的,我不敢,”慕云嘉期期艾艾的辩解,“先生,您听我说,我知道谢意平钟意他,他、他是谢家少爷的人,你不是想弄谢家的人吗?”

周围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居然提谢家……不要命了。

被称作先生的人换了眼神,冰冷而阴鸷,周遭的气氛也随之一变。

他的手落在慕云嘉喉结上,下一步就能掐死对方,“你倒是很大胆呢。”

走到这一步,慕云嘉反而是不怕了,仰脸望他,“我没有骗您,节目组每个人都知道这事,网上也有照片,谢意平对他非常上心,还让他住进鹤云间的一套房子里。”

“我就找了几个水军发帖说了两句,他们呀,立刻就找一线艺人的新闻来压。”

“先生,他是谢家某个人的心尖肉呢……”

少年的声线甜美沙哑,犹如恶魔,勾动人心内的邪恶。

男人的表情变化了,他微眯起眼睛,像在思考什么。

*

林溪直视道路,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冻干,放在副驾。

这让他忽略了一个坑洼,破皮卡震了两震,引得三三狗一阵乱吠。

郊区路窄,难开,没有办法。

不过目的地应该就在前方,证据就是,三三狗从车刚进这条路的时候就开始狂吠,脑袋顶着玻璃,脸都压平了。

林溪瞥一眼窗上的雾气和狗脸,略有一些好笑。

视野里出现一片房屋,汽车刹停,在未落锁的铁门前,林溪单手揣着狗下车。

“容城小动物保护中心”的牌匾在左,“流浪动物收治中心”的牌匾则在右,叫人一眼就能明白自己到了哪儿,更别提里头狗吠声猫叫声响成一片,比赶集还要闹腾。

动保通常坐落在郊区,既是因为租金便宜,也是因为噪音扰民,必须远离民居。

拨了电话,林溪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和一个年轻女孩走了出来,那女孩在院内就大叫:“三三,三三!”

林溪松了手,让怀里的丑狗落地狂奔。

林溪复又回车边,分批扛下七八袋12KG的狗粮,放到牌匾旁边。

阿姨和女孩略显惊讶,忙加快脚步上来,为他送狗回来道谢,又为这一堆进口粮道谢,谢个不停。

但是吧,谢归谢,今天就她们两位女士值班,这快一百斤的重物…………

两人一起瞅向林溪。

动保太大,花了二十来分钟将狗粮放进仓库,林溪额上也冒了薄汗。

狗跟在他脚边,看热闹可高兴了。

阿姨道:“三三狗是被遗弃的宠物狗,两年前来动保,主人一直就没来接过,三三很犟,一直想“越狱”回家,上个月大暴雨,把小门冲开了,三三趁着这个时候跑了出去,我们也找了很久,在大小群都发了信息,一直没找着。”

“我上午起来,看见动保的账号有好多信息,说三三找到了,要不说公众人物就是好呢,您一发博,我们马上就收到信了。”

“我替三三谢谢您了。”

“没事,”林溪说。

志愿者女孩悄悄觑他,心想,好帅啊。

这么帅,还有爱心,这么有爱心,还帅。

“你们有收款账号吗?”林溪问她们,“我捐些。”

爱心捐赠一般都是动保运维的重要资金来源,林溪本想做点什么,但意外的是,负责人阿姨摇了摇头。

阿姨笑道:“不用捐款,我们这儿是谢氏名下基金会全资的,钱够,没设置收款号。”

林溪回过脸去,秀丽的眉尾带着异样的神情,“谢氏?”

阿姨颔首。

反而是年轻女孩想起八卦里说,眼前的大帅哥和谢氏的少爷很有交情,高兴的道:“谢氏很有爱心的,听说十年前这儿还只有几个烂铁皮屋子,多亏了他们出钱,容城的流浪小动物才有了家,而且从那年起,全省的动保也都陆续收到捐赠,都是托谢氏的福呢。”

林溪缓缓的眨眼,兀自站了会儿。

林溪的手机一直在响,应当很多人找他,搬完狗粮后,他走出大院,走回皮卡旁。

三三狗居然追过来,围着他小腿打转。

女孩道:“咦,它还蛮喜欢你的,好难得,三三很挑的,小溪哥,你养过狗吗?”

林溪低头看一眼,并不去抚摸和安抚,“养过。”

他捡的那只小狗,被母亲抛弃,瘸腿、先心,各种毛病,只活到了三岁。

不过每一天都很开心。

他不往下接话,直接上了车。

降下车窗,礼貌的和两位又一次道别,这才离去。

负责人阿姨的目光落在他侧脸上,略带探究。

*

谢家宅邸前,有人轻轻扣响门。

管家来开门,一句“哪位”吞进喉咙里,险些咳嗽起来。

“茱夫人,”年纪已经六十多的管家脸上浮起少年般的雀跃欢喜,“茱夫人您怎么来了,快,快,快点进来,媛媛小姐见了您一定很高兴。”

像谢家这样的豪门大族,管家都是世袭特训,很少会露出这样夸张的情绪和表情,更不用说,眼前的女人衣着朴素,一件棉外套,一双平底皮鞋,脸上脂粉未施,毫不起眼。

而如果林溪在这里,可能会认出,这是他刚在动保见过的阿姨。

“突然想起来了,就来看看,”韩坤茱拍了拍他的手背,“几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老管家内心翻涌,苦笑说:“老了,老了啊。”

他引着韩坤茱进内宅。

好巧不巧,大门敞着,谢媛和谢意平母子俩就在里边。谢媛那个表情啊,和高兴是挂不上什么边的。

谢意平趴地上,屁股都被他老爸谢云杉揍开了花,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服”之类的话。

老管家想要通报,被韩坤茱拦住,韩坤茱好久没见自己侄女一家人,有些恶趣味的,要回味他们男女混合双打的情景。

“犯了什么错?”她含笑问管家。

管家擦汗:“其实都是小事,少爷和朋友来往密,有几个小媒体乱写,叫云杉总压住了,云杉总叫意平少爷收敛,意平少爷说、说云杉总心脏,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就这样了。”

韩坤茱道:“哦,就是网上传的那个男孩子吧,我见过,长的是很标致的,我可是从头到尾把瓜吃全了,他当真是小意平的男朋友吗?”

管家从脚指头到头顶都跟烤烧了似的,“哎哟”了好几声,“您可别,这种话不能乱说。”

再乱说,谢意平真就被打没了!

谢家什么家庭啊,又不是没底蕴的暴发户,哪里能容这种事情!家里头那位从来不露面的谢大,不就是因为这种事永居在热带小岛上了!

韩坤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她这才向前几步,笑吟吟的打断屋内的家庭闹剧:“我韩坤茱可就这么一个外孙子,你们悠着点揍。”

屋内一静,谢媛扭头看见了她,眼睛瞪的溜圆。

韩坤茱缓步上前,停在谢意平边上。

谢意平如见救星:“姨!婆!你下凡救我来了呜呜呜!”

韩坤茱是已逝谢家太太的亲妹妹,谢家三个兄弟姐妹的亲姨妈,母亲缺失的情形下,韩坤茱也就和他们亲妈差不多,家长会都是她去开的。

韩坤茱拨弄一下小外孙的头发,觉得挺逗,“刚不是还死了都不服输么,怎么又需要姨婆救你了?”

谢意平哇哇的装哭:“我冤,我冤啊!!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

谢意平瘪起嘴来,眼睛里一泡泪。

“反正就不是我,”总之是很委屈的一个背锅侠。

韩坤茱若有所思。

谢媛剜儿子一眼,长辈来了,还这幅倒霉孩子模样,真是上辈子欠了他。

她正待开口,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来了,”谢虞川站在那儿,单手扶住楼梯,居高临下的扫视,五官凌厉,背景是一副巨大的油画,黑色的油墨羽翼就仿佛是他自身的点缀。

韩坤茱面色沉下来,与他对视,二人之间相隔十几年的见面,就是这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