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大宅，门楣颇高，器宇轩昂。

“何叔叔！”

程星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打太极的何嵩，热络地开口叫了起来。

何嵩没想到程星竟然会找到家里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了。

“小星啊，你是来找可可的？她今天和朋友约着出去玩，还没回来呢！”

程星心中暗暗想着，是啊，何可人那个刁蛮的性子，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嘲讽，心中肯定不忿，不好好发泄一番，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这倒是正中她的下怀。

见何嵩完全没有要开门的意思，程星神情自若地挥了挥手中的红酒。

“何叔叔，您不是最喜欢这酒？我收拾家里杂物的时候，正好找到一瓶，想着留在我那儿也是浪费，就给您送过来了。”

“今天下午我遇到可人了，她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让我去卧室等她。”

往日程星便难免要帮程思危来何家跑腿，每次见了她，何嵩那一张脸像泡过的枸杞，皮都展开了，看她倒是似乎比自己的闺女还亲上几分。今日笑容却有了几分僵硬的味道。

“小星啊，可可向来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这样吧，你先回去，等她到家了，我立刻让她给你打电话，如何？”

程星看着何嵩这一副故作无事的模样，冷笑道：“何叔，禽兽尚且知道兔死狐悲的道理，有提携之恩的合作伙伴才刚刚摊上了官司，您就将他的独女拒之门外，未免有些凉薄吧？”

何嵩本以为，这程星不过只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小丫头，却没想到她开口便如此不留情面。

偏生自己最看重的就是面皮，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星啊，实在不是何叔拜高踩低……你爸爸的案子牵涉甚广，人人自危，我现在避嫌，这是在保存有生力量，不然以后还怎么托关系把老程捞出来？”

“这酒啊，你先带回去，回家安安心心等消息，放心，何叔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爸的。”

这何嵩死死堵着大门口，眼看天色不早，程星知道今日只怕是没机会闯进何可人的房间，寻找那剩下的一只耳环了。

根据她对何可人的了解，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她应该正在尽情享受夜生活。

程星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临海市最大的酒吧。

果不其然，何可人那辆张扬的红色跑车就停在门口，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无人应答。

程星倒是也不急，等在一旁，片刻后，车窗终于缓缓摇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程星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秦亦扬劈头盖脸地对程星叫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让她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我纠缠你？你把我一个人丢在法院，眼睁睁看着我爸被判决，还装模做样地留什么遗书，让你爸妈去我家闹事，现在还堂而皇之地出轨了，我讨厌你还来不及，纠缠？你怕不是在搞笑？”

程星被秦亦扬气得怒极反笑。

“你哪只眼看到我出轨了？小心我告你诬陷！”

眼看路人全都驻足停下了好奇的眼神，秦亦扬的面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地瞪着程星。

“你坐着何可人的爱车，难不成是想告诉我，未来律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秦先生现在是兼职当代驾了？”

秦亦扬面红耳赤，就在这时，何可人刚好从酒吧中走了出来，护短一样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星，你爸爸被判决了，你心情不好，这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不能迁怒亦扬啊。”

“为你爸爸辩护，会被整个政法界鄙视，亦扬因为你家的事情，承受了许多原本根本不必面对的指指点点，精神状态非常差，你看看，原本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已经被磋磨成什么样了？小星，你难道不会心疼么？”

秦亦扬也附和道：“程星，当初是我看你那副可怜的样子，出于同情，才只能答应当你爸爸的辩护律师，可我实在是良心不安，现在已经确诊了重度抑郁，自身难保，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了。”

“求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过我和我父母吧，不要再跟踪我了。”

果不其然，听着秦亦扬的话，所有围观群众看向程星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些不屑。

“资本家果然都最会演戏了，一边打感情牌，道德绑架前男友，让人家做违心的辩护，一边又朝人家父母施压，活活把人逼成抑郁症还不放过，这程大小姐的心真狠啊！”

程星紧紧皱起了眉头，不去理会旁人的话，只是抬起眼来冷冷地看着秦亦扬。

“秦亦扬，你愿意去攀谁的高枝，现在都和我无关。但你擅自拒绝辩护，这件事，我会去你们律所要一个说法，希望你到时候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至于跟踪，我可没那闲心。我朋友在里面等我，失陪。”

她潇洒地径直走进了酒吧，等听到外面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整个身体全都陷入了柔软的卡座里。

虽然已经选了隐蔽的角落，却还是有不少人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程星还是第一次觉得视线原来也是会扎伤人的，身上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怎么竟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她居然被秦亦扬“同情”了？

当初明明是他对自己一往情深，死缠烂打，她被那所谓的“一腔真心”打动，这才点头同意和他相处试试看。

即便他不少待人接物的举动和观念都和她大相径庭，即便身边的朋友们都劝她和平分手，分道扬镳，却还是被他痛哭流涕地挽留了下来。

加上程思危虽然嘴上不说，却显而易见地不喜秦亦扬，程星存了些故意和他唱反调的心思，更是坚定了不肯分手。

两人磕磕绊绊地整整坚持了五年，最后就换来这条喂不熟的狼反咬了自己一口？

程星不免有些自我怀疑。

亏她向来自认聪明，其实看人的眼光原来这么差么？

她心中郁闷，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眼中也带上了几分迷离，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程小姐你好，我是唐燎。”

电话里传来了似曾相识的男声，程星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