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颜起得很早，自大病一场后，她每日都要在院子里晨练片刻。

一番洗漱之后，她选了套精致淡雅的绣裙，让春兰给她梳了样式简单的螺髻，最后在乌黑发亮的云鬓间只插了支素钗。

望着镜中的自己，少女皮肤细润如温玉，红唇不点而朱。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种淡静出尘的风姿。

尤其是明眸若星，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池水，让人过目难忘。

“大姑娘这般打扮，好看是好看，”春兰在一旁说道，“但会不会太过素净了些？”

赏花宴由大长公主操持，在皇家别院举办。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贵女小姐都应邀前往，难免会攀比，春兰不想自家主子被旁人看扁。

沈朝颜莞尔道：“今儿我只需看戏便是，不需要抢正主的风头。”

前世今日，她出了那番丑，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懂韬光养晦。

收拾停当，沈朝颜带着春兰出府，沈青瑶已在马车前等着她。

只见沈青瑶薄施粉黛，发髻插簪戴珠，身穿绢画拖裙，纤腰不堪一握，在十分用心的打扮下，更加显得柔弱娇媚。

沈青瑶也打量一番沈朝颜的装扮，眼中不屑一闪而过，神情愈发得意。

“姐姐，咱们快走吧！”

说着便先一步上了马车。

沈朝颜扫了眼马车，皱了皱眉。

这辆马车很是宽敞，内里布置精巧。是沈夫人还在世的时候，镇国公心疼自己女儿，特意准备的。

如今沈老爷只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若不是镇国公照顾，沈府根本没条件和资格置办这样的排场。

要说沈府还有谁有资格坐这辆马车，也就只有身为镇国公外孙女的沈朝颜一人而已。

以前沈青瑶都是跟着沈朝颜同乘，时间久了，不知情的外人便以为沈府有两个嫡女。

见车外没动静，沈青瑶探头，委屈道：“姐姐莫不是与我生疏了？如今连马车也不愿让我坐了。”

“妹妹既然喜欢便坐吧。”

沈朝颜淡淡一笑，抬脚上了后面那辆原本应该沈青瑶坐的车。

“哼，装什么清高！”

瞪着沈朝颜的背影，沈青瑶暗骂一声，狠狠放下车帘。

上了明显简陋许多的马车，春兰忍不住道：“大姑娘，您不该这么让着二姑娘。”

“她未必有那个命享用。”沈朝颜勾唇，眸光不明。

“我有些不舒服，叫车夫赶慢些。”

“是。”

另一边。

皇家别院建在城郊不远处，没过多久，沈青瑶的马车便到了。

此时别院门口，已有不少贵女小姐下车，正互相打着招呼。一个骑装打扮的娇俏少女也在其中，神色敷衍地应付着寒暄，不时探头张望。

见熟悉的马车终于来了，少女顿时喜色弥漫，快步上前掀开车帘。

“表姐！你可来了！我都等……”

少女嗓音悦耳，见到车上之人时，却突然止住。

正准备下车亮相的沈青瑶，脸上还挂着练习许久的微笑，听见这把声音也是一愣。

怎么是这个混不吝的！

“白姑娘。”

沈青瑶小声唤道，笑容僵硬。

骑装少女正是镇国公的嫡长孙女白漪菱。

“怎么是你在这车里！我表姐呢？”

白漪菱见车里真的只有一人，顿时声音冷下来，“又是你哄我表姐，让你坐这车的对不对？”

“不是的，我没有！”

沈青瑶急切否认，“是姐姐不愿与我同乘，我也不知她怎么还没到……”

余光瞥见周围贵女已经朝这边望过来，沈青瑶暗自咬牙切齿，神情更加潸然欲哭。

白漪菱最是厌恶沈青瑶这般惺惺作态，所以从不给她好脸色。

“装什么装！你那点心思，表姐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老太婆喝粥！”

此时已有爱看热闹的贵女围上来，听白漪菱这么说，便问：“什么老太婆喝粥？”

“无耻下流呗！”白漪菱嗤笑，扬起下巴道。

周围的贵女们这才听懂，也捂嘴偷笑。

白漪菱出身将门，性子不羁，行事莽得很，大家多少有些耳闻。

沈青瑶双眼含泪，绞着帕子，躲在车里不敢出去。

此刻她是真的要哭了。

“你，你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赶紧给我下来！”

白漪菱才不管她假惺惺的模样，仗着自己习武力气大，上前一把将沈青瑶揪下来。

沈青瑶哪是她的对手，挣扎间被拽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发髻也有些乱了。

“我是白家的，这马车什么来头我能不晓得？要不是以前表姐被你哄着，就凭你也配坐？！”

白漪菱最爱打抱不平，又嘴巴厉害，骂起人来噼里啪啦的。

这么一闹，沈青瑶心中怨毒，捂着脸，哭得愈发凶了。

“白姑娘，我知道，我父亲只是个五品郎中，你一直瞧不上我，呜呜……是我不该坐这辆车，你别骂了……”

沈青瑶似乎很害怕，哭得浑身颤抖，好不可怜。

有些贵女便不忍心了，出声劝道：“白小姐……要不就算了。”

可沈青瑶话里带着刺，白漪菱听了更怒。

这话意有所指，若传到有心人耳中，便是镇国公府恃功而骄了。

“我看你就是欠揍！”

白漪菱斥道，下意识摸向腰间想取鞭子，这才想起，家里为了防她惹事，鞭子被没收了。

火从心起，她只能抬腿猛地踹了沈青瑶一脚。

“啊！”

沈青瑶惊呼，梨花带雨地跌在地上。

“好好的人，怎么偏长了张破嘴！今儿不打你，我都不配姓白了！”

白漪菱又踹了上去，沈青瑶惊慌尖叫躲闪，贵女们有看好戏的，有拉架的，场面乱成一团。

沈朝颜姗姗来迟，看到这一幕，也怔住了。

上一世白漪菱也训斥了沈青瑶，是沈朝颜帮着说好话，沈青瑶又趁机博了把同情，最后反倒让白漪菱落了个飞扬跋扈的名声。

可远远没今日这般“激烈”。

沈朝颜赶忙上前制止。

“漪菱，快住手！”

白漪菱见到沈朝颜，面上一喜，喘着气道：“表姐，你怎的才来！”

说着，又踹了一脚才收腿。

沈青瑶满身狼狈，抽泣喊道：“呜呜……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白姑娘非要说，是我抢了你的马车，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