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傻在原地，甚至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他在她的眼里不过只是一只猫罢了。

即使她把自己的秘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即使他们同床共枕，即使他在她的怀里度过了一整个冬日……

他在她眼里也不过只是一只猫。

离开顾府时的玄猫心中再无牵挂。

直到后来，他的修为上来后，终于成为一个可以自保，也可以保护所爱之人的强大猫灵。

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过去的顾府，看一看他心中始终思念的人。

他是灵，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

没想到这次见到顾婉容，她已经为她的夫君生下了三个女儿。

在那个时候，不能生下儿子传宗接代就是天大的罪过。

她也不例外。

生了三个女儿的顾婉容，日子过得并不好。

她生性温和，连府里的下人都因为老爷不喜欢这个夫人的关系欺负她。

玄猫本来只是下来看看她过得有多幸福，没想到却看见她被欺辱的画面。

这一年，顾府的第三个女儿出生了。

“老爷……夫人，夫人她又诞下了一个女婴。产婆说夫人失血过多，气血不足，胎儿又是难产，对夫人的身体伤害极大，夫人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小丫鬟哆嗦着，不敢抬头看向老爷阎王似的脸。

她们家的这个老爷，外人看起来温和敦厚，很爱自己的妻子女儿。

可是只有她们知道，老爷生气时会发疯，砸碎名贵的器具就罢了，可他时长对下人和夫人动手。

大家都非常害怕他。

这次夫人又生了一个小姐，老爷怕是要动怒。

她抬头一看，老爷果然气得脸上通红，瞪着双眼睛像极了罗刹。

“废物！都是废物！”

他没有去产房看夫人，那晚他离开府邸后，一夜未归。

后来她们都听说，老爷在外有了一个小妾，她为老爷诞下了一个少爷。

这都是后话，只说玄猫那晚跳上原顾府的院墙时，就见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见这个男人离开了府邸，狠戾的目光一直盯到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接着便疯了似的朝顾婉容的卧房狂奔。

他跳上窗台，看到了她因为难产那张虚弱的脸。

四目相对，顾婉容似乎也认出了它。

她对他伸出手，又指向窗台外放着的食物和水。

这些年，她竟然一直在等他。

玄猫眼中湿润，他趴在窗口守着她，直到第二日清晨。

这个疯女人竟然生产第二日就要下地？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轻声低吼着把女人逼回了床上躺下。

“你可真自由，我也想和你一样自由。”她苍白着小脸笑道。

玄猫不以为意，见她已经躺回了床上，才安心趴在她的桌上休息。

原顾府的佣人都是认识这只猫咪的，但新来的佣人都是顾婉容的夫婿带来的，并不认识玄猫。

她们偷偷把这只玄猫和顾婉容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自家老爷。

当晚，老爷黑着脸赶回了家中，手中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人还没进到屋子里，便一脚踢开了门，四处寻找着，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玄猫一早发现他回来时便蹿上了房顶。

男人自然找不到。

他冷眼看着男人到处寻找自己的身影，棍子到处乱抡，把顾婉容的东西砸得粉碎。

“夫君这是怎么了？”她上前按住他手中的棍子。

“怎么了？你这个贱女人，生不出一个男孩，延续不了我家的香火，现在还找了小白脸回家偷吃！”

闻言顾婉容和玄猫皆是一脸不明所以。

什么男人？什么偷吃？

她们不知道，那几个小厮一个接一个的传话，传到男人处已变成了夫人不满老爷日日不回家，找了个小白脸在家中天天耳鬓厮磨。

已经想私奔了！

这是玄猫第一次见顾婉容生气，她一巴掌狠狠甩在男人的脸上。

“给我滚，滚出我家！”

他正在屋顶上为女人叫好，接下来的一幕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男人一脚狠狠踹在了她的小腹上，棍子毫不留情地就要甩在她的身上。

玄猫一怒，屋中的烛火油灯尽数熄灭。

男人只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他手中的棍子甩回了自己的身上。

他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脸颊，腹部，拳拳致命，打到最后，他一口污血吐出。

倒地不起。

他死了。

烛火亮起，玄猫的影子在烛火的照耀下映在了墙上。

“是你在帮我吗？谢谢你。”

她笑了，他那时也相信，只要把这个男人杀了，她就会获得真正的幸福。

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流言蜚语的重量。

男人在家中无故身亡，这件事在外界一传十十传百，顾婉容克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城镇。

家里的佣人们都被她遣散了，临走时她给了他们一笔足够生活的费用。

他们拿着钱，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后来，外界的传言就变成：顾婉容虽然克夫，但是对待下人是极好的。

她的日子开始变得平淡。

玄猫时常去她的府中晃荡，偶尔听她抱怨家中琐事，偶尔趴在她的腿上一起午睡。

可她的性子软，生出来的女儿却像极了她那个夫君。

尤其是大女儿，刁蛮任性，几乎要把家中的财产败光不说，对待自己母亲的态度也差得很。

就像是上天派来讨债的。

顾婉容在她的身上没少费心。

直到她听自己的女儿说，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

“你有心上人了，和母亲讲讲他如何？”

她的笑意温和，玄猫从没看见过这样一个每天乐呵呵的人。

就好像生活的苦痛在她身上只能让她变得更加顽强。

少女斜愣一眼自己的母亲，满脸鄙夷：“我可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红杏出墙，还克死了自己的夫君。”

顾婉容没想过这话会从自己灌注心血养大的女儿口中说出。

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女儿，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大女儿见她这副样子，眼中也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

任凭顾婉容如何朝她大喊，也没能把她喊回来。

后来，大女儿得偿所愿，嫁得了如意郎君。

顾婉容几乎变卖了家中的一切，才拿出一份陪嫁。

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顾婉容没想到，这盆水一泼出去，居然就真的像蒸发在空气中一样，再没了音讯。

或许真的是报应吧。

玄猫眼见着她的家底被大女儿败光，但他无能为力。

轻易插手人间的事会让他背上因果，影响他的修行。

之前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使了障眼法杀了那个男人，已经违背了天道，他若再动手，毫不怀疑会被天道惩罚。

而她那个女儿，似乎真的是她的报应。

玄猫本以为她去了夫家后应该不会再有机会来折磨顾婉容。

可大女儿即使已经拥有了夫家的万千家产，还是不满足，变着法地像顾婉容要钱。

他都看在眼里。

顾婉容老得比他想象的更快些，在他例行离开回山修行后，再一次见面，当年那个风姿绰约，温婉动人的顾婉容已经年迈。垂暮的年纪，她仍眉眼弯弯。

而她的家产终究也是被大女儿掏空了，已经头发花白的她，也并没有抱怨生活的艰辛，满足地住在一处茅草屋中。

“喵呜~”玄猫跳上她的膝盖，蹭着她皮包骨头的腿。

顾婉容愣了愣，伸手摸上了他的毛发。

“你是，小黑？”她自言自语道：“我真是老了，过了几十年，小黑早就死了。”

她的眼中满是不舍，似乎还夹杂了一些抱怨。

似乎是在抱怨她的猫小黑即使在要死的时候也没有来看看她。

她一定觉得玄猫是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吧。

他在心中笑了笑，紧接着就自顾自地睡在了她的膝盖上。

“妈！妈！”尖利的女人嗓音传进玄猫的耳中，睡梦中的他不悦皱眉。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在顾婉容的怀里。

这个世界就没人能欺负他。

这个世界也没人能欺负她。

迟来的默契让一人一猫的心中都有些许感慨。

“怎么了？”顾婉容抬眼看向自己的现世报女儿。

她总想着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了许多错事，才生了这么一个女儿来给自己气受。

“你收破烂的钱放哪儿了？你那个孙子要上学，要买玩具，要花钱的地方多的不得了。”女人故作抱怨，其实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她怎么可能没钱，她嫁的不算首富也是第二富有的人了！

而且那个孙子，自从出生以来大女儿就没有带来给顾婉容看过！

顾婉容好气，但她的性子还是太软了些。

只有心里别扭，手上却还是把自己好不容易卖废品攒下来的钱都给了自己黑心的大女儿。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然到了晚年还要受这样的罪过。

玄猫一跃而起，抓破了那大女儿的脸，她手上的钞票也被它叼回了顾婉容的手中。

见状那个大女儿彻底疯了，她撒泼似的坐在地上，一边大叫一边大哭：“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来找自己的母亲，还要被她养的猫抓成这样！我的母亲不喜欢我！夫家不喜欢我！连孩子都不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顾婉容愣在原地，看着黑猫冷漠的眼神，摸了摸它的脑袋。

她终究还是把钱给了大女儿。

可这一次的差错，却成为了后来那些事的导火索。

大女儿变本加厉地要钱，顾婉容被压榨到苦不堪言。

甚至大女儿不止一次在黑猫的饭中下药，想要毒死他。

要不是因为他是灵……

如果他不是灵，他一定会趁夜黑风高跳进大女儿的宅院中，割破她的喉咙，让她死在寂静的夜里。

可他是灵，他无能为力。

直到最后，顾婉容死在了凄凉的茅草屋中。

他的心也随之死了，再没有修道的意念。

后来的那些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最后一天，他亲眼见到了那几个女儿在老人死后还算计着她的棺材，算计着办白事的钱，他再也无法忍受，决定报仇。

杀意一起，便是肆无忌惮。

就算没了所有修为，就算灰飞烟灭，只要是为了她都值得。

可他碰到了言澈，他帮自己报了仇。

见那几个女儿都遭到了报应，他也算是得偿所愿，接下来，他便只需要守着，等他的顾婉容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