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诗酒趁年华
待温雪芙带着银耳羹到正厅时,温清枫也刚好回来,见他风尘仆仆的归来,身后好似有什么魔鬼野兽追他一般。
向来对儿子严苛的温朝,看见长子行事莽撞,举止不妥,现下就要发火,程蔚搭眼看了一眼,立刻会意,忙不迭的数落起自己的儿子。
“枫儿,你身为肃王府的世子,万事不可懈怠,举止也不可多偏颇,你可明白?”程蔚走到温清枫身旁柔声训诫。
看着娘亲给自己使眼色,温清枫立马会意。
“孩儿明白。”
又向温朝行礼,“爹,孩儿今日已经通过比试进了军营,待两日后会跟随军队前往津云朝边境驻扎。”
听见儿子即将要前往边疆,程蔚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双手抚上温清枫的脸,一双眼眸染上了担忧,“我的孩子,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娘亲,不必担忧,还不相信孩儿吗,孩儿定会护佑津云朝。”
在温清枫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温朝的脸色终是缓和了不少,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捋着胡子,满眼的骄傲。
“我孩儿以后必成大器,是个好儿郎。”温朝笑道。
程蔚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的志向不在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朝堂,他喜欢做一只翱翔战场天空的巨鹰,作为爹娘,该给他追逐战场的自由。
“多谢爹娘。”
温清枫心中感激,感激爹娘给予自己足够的依傍,让自己可以后顾无忧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程蔚拿手帕擦下泛出来的泪,心中对孩子的不舍多了些许。
温清枫眼中多有欣喜夹杂着即将离家的不舍,眼眸微抬,发现自家妹妹乖巧的站在一边,这才想起来,自己给妹妹从翡翠轩买了一箱首饰。
那箱子首饰此时还搁在门房。
“芙儿,大哥给你买了一箱子首饰,一会儿给你送到你屋里,你看看喜不喜欢。”
温雪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具身子名义上的大哥,肃王府的世子-温清枫。
她见过镜中的自己,皮相骨相都很符合古代的审美,娇小精致的五官,白皙细腻的皮肤,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说她一句韶颜稚齿不足为过。
温雪芙莞尔一笑,“谢谢大哥,还是大哥最疼我。”
当温雪芙叫自己大哥的时候,温清枫心中的柔软像是被撞击了一下,要是放以前,妹妹可是一贯直呼自己大名的。
这一句大哥,令温朝程蔚,连温清枫在内,都吃惊了不少。
“芙儿。”程蔚挽上女儿的手。
程蔚从来不担心温雪芙在外面闯祸,只担心她有没有伤着。
眼下,她反而担心起是否枫儿欺负了芙儿。
温雪芙搭上她娘亲的手,柔声的说:“娘,往日是我给家中添麻烦了,自从病好后,女儿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日后我会做爹娘兄长们的乖女儿乖妹妹,可好?”
“好,好。”
温朝程蔚欣慰的出言。
心中欣慰的是,女儿终是长大了。
温朝宠溺的摸了下温雪芙的头,“芙儿长大了。”
可温雪芙却突然调皮了起来,摸着自己的头就撒娇般的说,“爹,我的头发都要被您弄乱了。”
温朝双目圆睁,胡子都快笑飞了,“你这丫头。”
整个正厅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可温雪芙却是没忘了银耳羹,过了时辰就不好吃了。
转身将银耳羹端过来。
舀了一勺就要喂给程蔚,“娘,这是女儿做的雪梨枸杞银耳羹,您尝尝看。”
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程蔚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依稀记得温雪芙刚及笄时,一时兴起给做了一桌的菜。
那一顿饭,温朝他们几个人,生生戴上了痛苦面具,一提起温雪芙的厨艺,他们就从骨子里生出刺骨般的反呕。
温雪芙的饭,他们是再也不想吃了。
“娘,娘也想尝尝看,但是近日看了太医,太医说了不让娘吃雪梨。”程蔚为了不吃温雪芙的饭菜,连这么无端的理由都想的出来。
温雪芙无奈的摇了摇头。
“娘要是尝了,女儿后日便去宫中的赏花宴。”
温雪芙一句话,令程蔚的眼眸亮了起来,芙儿从小宫中的宴会就没有去过,每当和她说起的时候,她总是回避。
程蔚知道,芙儿更喜欢市井间的烟火气,不喜欢宫中虚假的你来我往。
心中还是盼望芙儿多和宫中的人接触,毕竟,对她以后嫁人有益处。
虽说心中不想吃,但是为了芙儿日后可以觅得良人,她喝就喝了。
只见她紧皱着秀眉,将一勺银耳羹放进了嘴里。
半晌,除了温雪芙之外,温朝和温清枫二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颇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温雪芙对自己的厨艺完全有信心。
看见程蔚喝了一勺后,好似喝不够一般,喝了一勺又一勺,直至将整碗的银耳羹都喝完了。
温清枫担忧娘亲在强忍,忙把碗抢在了手里,“娘,您没事吧,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温朝也在一旁扶着程蔚,好似这碗银耳羹是鹤顶红一般。
红烛和绿翘服侍在后面。
看着王爷和世子的样子,不禁想笑。
他们是不知道小姐如今的厨艺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而温雪芙立在一旁看着两人古怪的举动,不由得想,之前温雪芙是做出了多难吃的黑暗料理啊,让他们两个有如此这般的反应。
“好喝。”程蔚意犹未尽的出声。
可温朝和温清枫父子却还是有些不信,“真的?”
见到他们父子二人不信,程蔚瞥见后面桌上还有四碗,忙对着他们二人说;“你们尝尝,你们要是不尝,我就要再喝一碗。”
看着娘亲不似说假的样子,温清枫决定再赌一把,正反不能让妹妹伤心,就算再难喝也要喝。
“大哥喝,大哥最爱喝芙儿做的银耳羹了。”
有那么一瞬间,温雪芙都不想让他如此为难了,他说想喝银耳羹时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说话间,温清枫为了早点结束痛苦,选择了一口喝掉。
但是,没有预想中的难喝。
而且是好喝的不得了。
看见大哥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温雪芙看了眼红烛,红烛马上会意,将桌上的另一碗端给了温清枫。
温清枫看见还有一碗,脸上顿时被笑意覆盖。
伸手捏了捏温雪芙的脸,“芙儿真能干。”
蓦然被捏了脸,温雪芙心下一惊,抚上了脸刚才被捏的那块儿地方,温热还有些发烫,穿越来的这几天,她日渐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
她既贪恋着被包围的温暖,又惶恐有一日会失去来之不易的一切。
所以想趁这些时间好好的享受父母兄长尚在身边的日子。
温朝也端来了一碗,细细的品尝了起来。
前肃王妃尚在人世的时候,也会常常给温朝煮银耳羹,温朝尝了一点儿,恍惚间,竟然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芙儿真是长大了,做的银耳羹很好喝。”
温雪芙心中欣喜的遍地开花,做的东西被人认可的感觉,这就是身为厨师的快乐和欣慰吧。
温雪芙淡淡一笑。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聊着家常。
却唯独忘了还未归家的温清诉,此时正群战舌儒大臣,对待龙湖村洪涝救灾的事情,朝中分成两派。
温清诉和谢恪二人为一派,坚决反对其他大臣只派发物资给龙湖村村民,而不为其解决住地的行为。
“禀报王爷王妃,裘侍郎之女裘家小姐在外求见。”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行礼说道。
温雪芙在脑海里想了想,也想不出裘家小姐长什么样子,想来是找大哥的,也就没有说什么。
有外男做客时,府中女子不可在场,反之亦然。
温清枫端着弟弟的那份银耳羹回了自己的院子。
“让她进来罢。”
“是。”
程蔚命身边的嬷嬷将银耳羹端走,和温朝一同坐在了上位。
温雪芙眼下没有事,便也落座在下首。
想看看这位裘家小姐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裘家小姐,倒是不知她有何事?”程蔚思来想去找不到缘由,又转头问起了温雪芙,“芙儿,你可是与裘小姐相熟?”
温雪芙拾起一块儿桌上的糖冰含入嘴中,摇了摇头,“我并不认识裘小姐,也不知裘小姐今日来所谓何事,留下来凑个热闹罢。”
听着女儿俏皮的话,程蔚眼里褪不尽的慈爱,“你个乖乖啊。”
说话间,裘沛韫已然走了进来。
“臣女裘沛韫拜见王爷王妃,小郡主。”裘沛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起来罢。”
“谢王爷王妃,小郡主。”
她抬头的一瞬间,温雪芙看清了她的面容,好似在哪里见过,想来想去,好像是在成衣铺子有过一面之缘。
程蔚满脸笑意的让裘沛韫坐着说话。
温雪芙好奇这裘家小姐来府中是所谓何事,眼睛正欲看着她,裘沛韫倒也爽快的开口了。
手中不断的绞着帕子。
裘沛韫心中惶恐,生怕因此的罪了肃王。
要知道,肃王的掌上明珠便是温雪芙,平日更是宠的没边了。
但是心下一旦做了比较,得罪不得罪的便也变得不再重要了。
“臣女,臣女想求小郡主高抬贵手,放过瞿家小侯爷,成全我们吧,我们是情投意合的。”裘沛韫没有预兆的朝着温雪芙跪了下来,
言辞恳切,一副温雪芙不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温雪芙承认,她被吓到了。
她自问来到津云朝这几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眼下这位裘小姐为了情给自己跪下,她可是受不起啊。
命红烛和绿翘将裘沛韫搀扶了起来。
温雪芙也不再端坐在一旁当个看客了。
想当个旁外人,没想到在裘小姐这儿,她还是个主要人物。
温雪芙亲自给裘沛韫倒了杯茶,放到她眼前,也在她身边落座。
裘沛韫此时还不敢看温雪芙的眼睛,倒是不知这位小郡主会如何对待自己。
“裘小姐,你说你爱慕瞿小侯爷是吗?”
温雪芙说话明明温柔似水,却不知为何在裘沛韫听来,有种恶寒边生的感觉,裘沛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话的。
只知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浑身抖的不行。
温雪芙不知道前身是如何爱慕那位瞿小侯爷,但是现在的是她-温雪芙,便不能再整日追在不爱自己的男子身后。
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封建的王朝,活出自我,不受封建条例的拘束,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包括不接受与自己不爱的男子捆绑在一起。
见裘沛韫落了泪,温雪芙无奈的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擦擦眼泪吧,落泪了可不好看,我与瞿小侯爷只是好友,既然裘小姐爱慕小侯爷,那便放心大胆的去爱吧,饮诗酒趁年华。”
最后一句话,温雪芙说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让裘沛韫听到莫名的有一股感动,侵入四骸。
得到了鼓舞和尊重。
裘沛韫对温雪芙不再有往日的种种偏见,对她多了分敬意。
身旁的温朝和程蔚听见了女儿说的话,眼中有些许不解,其他倒是多为对女儿看法的尊重和支持。
他们的女儿确实是长大了。
裘沛韫走后。
温雪芙自己在院子里待了许久,她想不通,为何之前的温雪芙要一直追着瞿小侯爷,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那位瞿小侯爷有哪里好,让津云朝的女子都念念不忘的。
城中偏北的一家府邸中。
谢恪下朝后,便与温清诉相约于酒肆,继续商讨龙湖村洪涝之事。
酉时才回来。
已命府中的厨子做好了膳食。
待谢恪进厅,身边的侍卫已将膳食摆好放在了桌子上。
身边备好了温水和巾帕。
谢恪先是将巾帕浸入温水里,而后拧干,将手擦干净。
这才开始用起了饭菜。
身旁守着的非战和非斗二人看着主子这洁疾,也是心疼主子,要不是当年出了事,主子不该是这般性子的。
他二人恍惚间,谢恪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非战问道:“主子,可是还是不合胃口?”
谢恪起身,嗯了一句便走向里间的浴堂。
他们二人看着桌上几乎没动几筷的饭菜,为了难,主子这几日为了灾事操劳,饭就没食多好,眼下再不吃,他们担忧主子有一天会病倒。
此时,浴堂中热气升起。
谢恪两只手搭在浴桶上,热气在水雾间蒸腾,撒下了缭绕般的云雾,水雾迷蒙间,谢恪好似看见了梦中的那位姑娘。
梦中的姑娘始终带着轻纱示人,看不清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