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斩杀贼人
大蔺元年,京都久安城,商铺食茶楼酒馆,众多食客在酒馆豪饮,姑娘小姐们流连于胭脂铺,可无论世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爱往那茶楼湊,只为听那说书先生讲那些奇闻趣事。
正直午时炎热之际,久安城最大的李记茶馆内,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来看呀!林掌使昨日抓到的匪贼,马上就要推到西门首斩了。”
陈旧的囚车驶过茶馆前门,囚车上坐着囚犯蓬头垢面,经过之处都能闻见那血腥污浊之气,犯人无一例外身上都是血淋淋,皮肉之处隐约可见的白骨,吓得驻足观看的妇人立马捂住身边孩儿的双眼退到到一边。
久安城百姓谁人不知,进了明镜司等同踏进阎罗殿,都说:宁可进刑部监牢,莫入明镜司刑堂。进了刑部的犯人还能开口喊冤的机会,再不然等三司会审定罪之时,也可辩驳一二。
可进了明镜司就不同,明镜掌使林忠湛手段毒辣,哪怕你有九根骨十张皮,他都能扒你三层皮还不叫你死。
刑场斩监台之上,只见一红头巾侩子手,将一壶老酒含在嘴中,噗呲一声喷在那把明晃晃的大刀上,只等那台上监斩官一声令下。
这时台下围满百姓,其中有个瘦弱面色蜡黄的妇人拎着个破烂竹篮,里面馒头隐约还冒着热气,她挤到最前排,陪着笑脸问那一脸凶相的侩子手。
“敢问好汉,今日斩的是谁?可是那八卦山的山匪。”
侩子手神色肃目本不想搭话,斜睨了那瘦弱妇人,无意瞥见她篮子里的馒头,这才明白这妇人家中是有人得了痨病,想着等处决犯人,拿着人血馒头治那痨病,他重重地嗯了一声。
瘦若妇人这才裂开干裂的嘴唇,口中喃喃自语:“可算让我等着了。”
监斩台上,主斩官为刑部司官秦尚华,他扭动着发福的身子,慌乱地拿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向林忠湛禀道:“掌使,午时三刻已到,可否行刑。”
秦令官自收到林忠湛要处斩犯人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就往刑场赶,生怕动作慢了得罪这位阎罗。
那林忠湛是谁?他可是皇帝跟前的宠臣,后宫宠妃何贵妃的恩人,连朝万朝之首的宰相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他一个五品的司官。
要说这群土匪也是不怕死,居然敢绑了林忠湛即将出嫁的女儿。
自得消息起,他带齐人马,亲自上了八卦山,围剿两日抓住匪首,连夜提到明镜司刑堂拷打,今日就禀了皇帝,拿了处决旨意。
林忠湛冷眼扫过那头按地的几名匪贼,一手慢慢拨着念珠,嗯了一声,闭眼微微点头。
随着一支令牌扔下,跪着几个匪贼也不挣扎,只大笑出声:“林忠狗,宰了老子,也换不回你女儿的清白,你害了得我家破人亡,害得那么多无辜良将,老子只恨不能宰了你。”
侩子手大喝一声,手起刀落,鲜血喷涌,人头滚落在地,人群散去之后,只剩洒扫苦役拎着一桶桶的水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迹,皱眉摇头。
方才热闹的李家茶楼,接着热闹起来,百姓喝着茶磕着瓜子,讨论起这帮土匪干的那些事。
“要说林二小姐出这事算她倒霉,再过三日便要嫁给周伯侯长子,谁知让摊上这么事?”
白面书生抿了口茶,摇着扇子,继续说道:“听说是逃下山了水被路过的樵夫救起送回林府,可终归是被那帮歹人劫走,无论如何,清白难辨,自古女子…”
同桌的另一个书生神色一变,急忙打断了白面书生的话。
“嘘,你小点声,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明镜司的人听到,可不得了。”
提到林忠湛,想起他那铁血手腕及过往办过的那些人,白面书生心里有些发虚,但他还是强撑着脸面,声音却放低了几分,“怕什么…天子脚下,不过是皇帝的走狗,朝廷的鹰爪而已,若不是他得树敌太多,那群匪贼何至于连妇孺都不放过。”
另一个青衣书生也搭话,“据说林二小姐与周伯侯府的婚事依旧作数,估摸着周伯侯也是怕得罪他林忠湛,不然谁愿意娶个不清不白的女子。”
“哼!他的女儿估摸着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凡有气节的世家女子为了清白早该…就该…自我…”
他没敢再说下去,手里比划了一个自我了断的动作。
当事人林云舒听到这些书生的议论,不气也不恼,直冷笑着喝着茶。
坐在她对面喝茶的林寻英听了,却没那么好的脾气,她压制不住心头怒火,起身大步走向正说话的三人。
她指着青衣书生,冷言问道:“这位公子看着倒像是个读书人,怎么说话这般浅显刻薄,照你的意思有气节的女子遇上作乱的歹人,就活该去死。”
林寻英因长年习武,身量比同一般男子一般高大,加之她身穿玄衣劲服,一脸傲气的模样。
青衣书生也瞧出她非同一般女子,猜想她定是官家女子,心里便有些发虚,却还是拿出读书人的那番气节,嘴硬回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与同窗说话,你一女子插什么嘴,更何况我也没说错,自古女子视名节如性命,那般不干净的女子,早就该自我了断,免得玷污家族名声。”
听了这话,林寻英不气反笑,明白这些小人不敢得罪林掌使,欺负她义妹是个女子,便拿她说事。
“哦!照你这么说,若是你妹妹被歹人欺辱了,你不去帮她,反而为了所谓的名节,就递刀子给她,好让她自我了断,是吗?”
“你…你这女子说话好生毒辣,我家小妹乖巧伶俐从不惹事生非,怎么可能遇上这种事。”见这林寻英不依不饶,书生气得脸色发红。
这边说话声渐渐高了起来,引来路过的茶客纷纷看向这边,低头小声交耳,依稀也能听到:“虽说书生话说的有些过,但也没说错,女子本就该重清白,谁要个破烂货…”
听到这些话语,林云舒只觉寒凉刺骨,原来这些男子认为女子不过是个物件,好似一件衣服,不干净了丢了就行。
她上前劝住怒气未消的林寻英,“英姐姐,算了何必与这般酸人论是非,我们该回去了。”
白面书生气极,欲再争辩,他的同伴见机也就此岔开话题,拉着白面书生坐下,“成川兄,来来…喝茶…喝茶…我们是来喝茶的。”
待她二人走出李记茶楼,那位书生一脸严肃神色小声说道:“刚刚这女子我见过,她是林掌使的义女,明镜司的少司,她身边那女子估摸着就是林二小姐。”
白面书生一脸不可置信,大惊呼道:“禾严兄说的可是真的,别吓唬我,她们…她是林二小姐。”
书生只淡笑着说:“成川兄,我何时骗过你,日后切记谨言慎行。”
怒气未消的林寻英依旧忿忿不平,拉着林云舒就说:“云舒,你方才为何拦我,我非得好好教训那个看不起女子的酸秀才不可,什么东西,读出读到狗肚子里了,迂腐不堪。”
林云舒眼珠一转,扯嘴笑道:“我的好姐姐,你说这话的样子真和奶娘一模一样,何必跟这种迂腐秀才啰嗦。”
“等会你找两个手下,找个无人小巷用麻袋套了那书生就行,何必为这种小人生气。”
就在三日前,即将要嫁入周伯侯府的林云舒,按照习俗前往无妄寺烧香祈福。
谁知路上遇到一群土匪就将她掳上山去,向她的父亲林忠湛索要一千金,否则就咬了她的命。
得亏林云舒机智,借着土匪们换岗之隙逃了出来,遇上砍柴的樵夫,这才让她避免一场灾祸。
可尽管如此,她逃脱了匪贼之手,却没能逃得了这幽幽众口,沦为世人口中没了“清白”辱没家族的女子。
林寻英被林云舒的话给逗笑了,“这是个好主意,等会我就找人套他们麻袋,教他们做人要积口德。”
她幼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幸得林忠湛收为义女,养在林府,所以与林寻英自小就感情深厚。
林云舒低头垂眸,自她出事以来,那些平日里与她交好的闺中姐妹,除了派人送来补品,却无一人未登门探望于她,当真世态炎凉,人心凉薄,也只有林寻英会来探望开解她。
她和林寻英坐上回府的马车,神情认真问道:“姐姐可审出那帮匪贼到底为绑我的真正目的?”
这起绑架案,虽对外说是那群贼匪是为了报复林忠湛才故意绑走林云舒。
可作为当事人,林云舒却觉得背后有人策划指使那帮贼匪。
比如,她去无妄寺祈福走哪条路,八卦山的那群贼匪怎么知道,且他们一向来只劫商队,不动世家大族,怎么偏偏劫她一个官家女子,当真只是为了报复她的父亲林忠湛。
林寻英蹙眉,说道:“义父亲自审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交代了什么,现在他们被处死了,你为何还要揪着不放。”
这事明明已了,土匪对林掌使怀恨在心,报复不成,才害得林云舒有此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