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和几个侍女忙往里头去，安慰着突然受惊的老夫人。

江佾满是埋怨地看着江泛月，皱着眉亦进了内室。

江泛月紧随其后，隔着混乱的人群，便见原本安分坐在榻上的老夫人此时正蜷缩在地，闹着要所有人离开。

“你们都走开！我不会嫁到江家去的！都走！”

她口里呜咽着，手中还紧紧抓着一片碎瓷。

这怕就是江佾平常不让人过来打扰老夫人的理由了。

“还不快去请大夫！”江佾烦躁地揉揉眉心，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你还呆在这做什么？回去吧。”他瞥一眼立在垂帘处的江泛月，不耐地道。

江泛月正觉今日要无功而返，心中沮丧地很，却见老夫人朝她望来，神情有些欣喜：“阿棋……你来了？”

“什么？”江泛月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

“老爷，老夫人是把七姑娘认成从前她常常提起的那位闺中密友了。”珍娘忙道。

江泛月适时上去哄着老夫人，果然见老夫人镇定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她回了用膳的小厅，江佾正坐在桌前用饭，见她来，道：“坐下吧。”

“是，多谢父亲。”

“你祖母可睡下了？”

“祖母喝完药便睡下了。”

“看来你与她有缘，往后便常来看看她吧。”

“是，只是父亲，女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佾抬头，见女儿神态有些祈求之状，加上她这张乖巧伶俐的脸，一时便问道：“何事啊？”

“女儿在府中数年，几乎没有出门的时候，听说府门处要有玉牌才可随意通行，故而女儿想向父亲请示，能否也给女儿一块玉牌？”

江佾思忖片刻，道：“允了。”

“多谢父亲！”

望着女儿喜笑颜开的模样，江佾不由得道：“九月初九重阳节，刺史大人会在府中办重阳宴，届时你便随着你姐姐们一同去吧，也叫你解解闷。”

成功了！

江泛月惊喜万分，立刻又说了一通夸赞膜拜之词，哄得江佾满心欢喜。

“既然要去，这几日可得多学些规矩，免得届时丢人现眼！”

“是，女儿知道了。”

于是，这两日江泛月上午起得比鸡早，晚上睡得比狗晚，不是在学规矩，就是在摆摊的路上，可把她累得够呛。

晌午，松仪跪在闻源阁中，面前是阴沉着脸的苏姨娘：“到底怎么回事？她如今居然也学会笼络老爷了？果真是喂不饱的狼！”

“今日本是去给老夫人送东西的，姑娘想来也不是特意去等老爷的。”松仪怯怯道。

“呵，让你看着她，可你却连这么一件差事都办不好？你可知，我为你母亲花了多少药钱？若不是我，你娘的命早没了！”

松仪眼角沁出泪花：“姨娘，您可否让我见见阿娘。”

苏氏扔出一包药到她面前，冷冷道：“今夜趁她沐浴时将这包药放到浴桶里，别让她明天出来碍眼。”

“那我娘？”

“事成之后，你自然会见到。”

苏氏屏退松仪，开始思索起明日崔府的重阳宴。

崔刺史的嫡长子崔延，此番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此次崔夫人广下帖子，邀各府女眷前去赴宴，其心昭然若揭。

便是要借着此次宴会为这位崔郎君相看妻子人选。

崔延其人，向来是扬州女眷们闺中谈论的焦点之一。

他不仅出身高贵，其人更是仪表堂堂、英气凛然，而且才华横溢，性情亦是温润如玉，乃是扬州女眷心中夫婿的上好人选。

淮月之前曾借着几次宴会雅集，与他搭上过两句话，心中对他亦是钦慕。

只盼此次她能让崔夫人看上。

江泛月生得如此出挑，她绝不能让江泛月碍着她女儿的道。

……

临近冬日，天黑的是越发早了，朔风乍起，星光银亮，江泛月披星戴月地赶回顺心阁中，装做一副刚起身的模样。

松仪立在正门处，听到里头传来动静，便转身掀帘进去：“姑娘，起来用膳吧。”

江泛月一脸疲惫地靠在床前，淡淡点了头。

替她布完菜，松仪又埋怨似地说了一句：“照儿这妮子也不知道跑哪疯去了，姑娘慢慢吃，奴婢去看看两个婆子烧好水了没有。”

江泛月点点头，夹了一块清拌鸡丝放入口中，嘱咐她道：“记得将我明日要穿的那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挂起来。”

“是……”松仪背影一僵，随即快步走了。

片刻后，一片氤氲热雾的浴房中，松仪立在一旁，道：“姑娘，水温正好。”

江泛月点了点头，忽道：“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

松仪一顿，笑道：“是，奴婢试试。”

她说着，将手伸入桶中，试了试水温。

“姑娘，不烫，您放心吧。”

江泛月点点头，起身解衣。

……

第二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一早西风渐紧，庭树叶纷纷。

因是正席，几位姨娘自不能去，江佾便只带了江溶月、江淮月、还有江泛月三人随行。

苏氏送女儿出来，见江泛月装扮得光鲜亮丽，岱眉轻扫，目若含星，云鬓乌黑，身形纤瘦，光彩甚至胜过素有江府第一美人之称的淮月。

她心底一惊，面上却不显，只笑吟吟地送女儿上了马车，这才绞着帕子看向江泛月：“七姑娘，松仪怎么没跟来？可是她伺候得不好？她有什么错处你只管告诉我，我来罚她。”

“姨娘哪里的话？姨娘身边的人自然是个顶个地好，只是松仪今日不知怎得浑身起了疹子，我便带了照儿去。”

“原是如此。”

“好了，不要再磨蹭了，快启程吧！”江佾催促道。

于是众人也不多言，陆续上了马车，一路沿着刺史府的方向粼粼而行，驶出了清潭巷。

苏氏脸色难看，对身旁的芙蕖道：“这小妮子一定是发现了，看来她要反扑咱们了。”

“姨娘且放宽心，松仪担心她娘，不敢供出什么的，顶多是自己揽了罪，七姑娘一时半会不会想到咱们的。”、

“但愿如此，眼下淮月婚事为上，我也懒得分神理这些杂碎。”

江佾一行人紧赶忙赶，在巳时抵达了人声鼎沸的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