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夜已深了，李归舟做完面没多久便离开了。

江泛月一边吃着面，一边问外间的照儿：“照儿，沐浴的水准备好了吗？”

照儿喊道：“姑娘放心吧，张婆子和刘婆子正烧着呢，您吃完面便可以去沐浴了。”

江泛月这才放下心来，嘟囔道：“那便好，我快累死了。”

松仪坐在一旁的紫檀木小几上，替她按着腿，脸上却满是愁绪。

“松仪，你这是怎得了？”

江泛月见她面色有些不好，开口问。

松仪踟蹰一会儿，终是道：“姑娘，奴婢斗胆问一句，姑娘同那李郎君，现下究竟是何关系？”

“我们自然是朋友了。”江泛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姑娘，只是朋友吗？”

江泛月想了想，这倒不是。

她和李归舟之间还有合作关系呢，不过这自然是不能对松仪提及的，“是呀，还能有什么关系。”

松仪似乎松了口气，“那便好，他虽然英俊非常，人也长得高大，可总做出夜中相会这种事，又不知家世如何，照我看，是比不上崔郎君的。”

江泛月一愣，“这和崔延有什么关系？”

松仪笑笑，手搭在她的膝上，“姑娘不知，崔郎君对您有意吗？”

江泛月吃面的动作一顿，细细思索了一番，道：“他似乎是对我有些上心。”

自己虽然来到古代，但骨子里毕竟是现代人，故而常常做出一些离经叛道之事来，譬如上次去乱葬岗。

崔延大概是因为这些寻常世家女子不会做的事，觉得新鲜，这才对她起几分了兴趣。

不过这也怪不着她吧？她终究不能本本分分地按古代人的思想生活下去。

“哎呀松仪，我还小呢，你现在就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早了？”

“姑娘，您如今已经及笄，说句不恭敬的，老爷又是那种卖女求荣之人，您合该早早为自己多做打算才是。”

江泛月被她这么一说，思绪倒纷乱起来，她消了之前戏谑的神情，点点头，“是，我是该早些打算。”

她既无意于崔延，还是早些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为好。

不然呢？嫁过去为人妾室吗？

她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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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江佾请的女先生也如约而至，江泛月本将崔延送的文房四宝撇到一边，可江佾硬是让人从库房中取了出来，让她上课时用。

左右不过是些物件而已，江泛月不是扭捏的人，反正已然是她的东西，便也就用了。

新来的先生年岁不大，约莫三十上下，十分善于诗书之道。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先生同之前那位不一样，她并不是严苛的性子，平日里对江泛月也多有耐心，让江泛月觉得日日早起念书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正描着字，听赵霁让人捎来的消息，说他已经从西陵渡口离开，去往京城。

江泛月抬起头，望向直棱窗外。

近日常常下雪，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了。

不知不觉，便也临近年关。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以来，过的第一个新年。

江府中上下也一日比一日忙碌起来，原因无他，除了准备过年事宜之外，江家大郎也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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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女先生告几日了假回家过年，江泛月便也闲了下来。

前些日总是阴沉沉的，今日倒是难得天晴，也绽了阳光。

虽然是冬日，但江泛月院中栽着几棵常青的树木，在阳光的映照下下，也渐渐透出几分生机来。

难得遇上一次晴天，江泛月一大早做完茶，便命几个小丫头将库房中囤着的茶叶拿出来，放到日头底下晒晒，免得生潮。

她一面看着下人们将茶叶挪到庭院中，一面道：“松仪，这长寿玉圭，你一会儿匀一些好的出去，送到祖母院中。”

松仪点点头，“姑娘对老夫人真是上心，每回有什么好的，都先送到竹园去。”

“一点心意罢了，不算什么，对了，这龙团胜雪和建州小团茶不能晒得太久，过一个时辰便收回去。”

“是。”

“姑娘，听闻大郎君要从书院回来了呢。”

松仪扶着江泛月躺到一旁的藤椅上晒太阳，随口道。

江泛月闻言只掀了掀眼皮，懒洋洋道：

“我同他没有交集，他回不回来，左右与咱们没什么相干的。”

小丫鬟杏儿却不同意，她凑过来道：“姑娘你不知道，大郎君可怕得很，家中无人敢惹他，他在家时便日日刁难人，简直是霸星一般的存在，老爷都管不了他！”

江泛月平日里驭下亲和，丫鬟们自然也不避讳，有话直说。

江家大郎名唤江洲，今年十八，是江佾唯一的儿子，还是已故原配所出，江佾望子成龙，在江洲十五岁时便送他去了鼎鼎有名的圣扬书院读书。

江洲虽为商人之子，不能科考，但江佾一早就打算好了，等到他年满二十，便花银子给他捐个小官做。

照儿也附声道：“何止呢！不提他之前在家中闹出的那些事，如今他在圣扬书院也是三天两头地往外跑，几月前还曾偷偷外出狎妓，被夫子当场抓住！”

原来他竟被宠得这般无法无天了吗？江泛月一怔。

“这样么？那咱们院里的人日后都少招惹他，能躲就躲。”

院中众人点点头，干起手上的活来。

可惜天公不作美，只晴了这么一天，接下来的日子都是雨雪连绵，奇寒无比。

这天酉时，江泛月带着几个人将最后一批茶送到东侧门，便见孙五郎候在外头，见她来，笑道：“姑娘，酒楼干完今日便歇业了，年后再开，我们也要回家过年了，姑娘也可好好休息几日。”

江泛月笑着点点头，“那就先祝你们新年大吉了！”

孙五郎一时被她笑时的风华震住，好半晌才挪开视线。

他挠着头，指着不远处一辆青灰色马车道：“姑娘请挪步上车一叙，我们掌柜的在马车中等您呢。”

江泛月点点头，接过松仪递来的小暖炉，缓步行到马车前，掀帘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