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二楼贵宾室，跟老崔他们聊天的秦老爷子察觉到大厅中的吵闹，收起脸上的笑容。

当他看清被围在中间刁难的对象是自己的宝贝孙女时，更是不由得气的吹胡子瞪眼。

刚欲起身下楼就被一旁的崔老拦下：

“诶诶诶，你先别急，你往后看。”

“看什么看，我家小黎都被一群不长眼的欺负了，我怎么不急。”

秦老爷子气的直冷哼。

崔老淡定地喝了口茶，他穿着得体的中山装，看上去只像个和蔼的普通老者，闻言揶揄地调侃道：

“你不总是把你那宝贝孙女藏起来吗，还说她钢琴天赋极佳，当年我让你叫她拜我为师你还不乐意，今天你就放心看着吧。”

“那群小年轻要考她呢，她要真有本事定然不怕，更何况，你当我那群保镖是吃闲饭的啊。”

钢琴交流会，适当的切磋自然是被允许的。

也只有灵气十足的小辈，才配被他收为徒弟。

秦老爷子憋了口气，瞪了老崔头一眼，到底还是坐下来继续看着大厅内的情形。

那些个没脑子的小辈真是没见过世面，就得让小黎给她们洗洗耳朵，什么才叫真正的钢琴名曲！

气哼哼的老爷子如是想。

*****

秦书黎脸上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没有如林语嫣她们所期望的难堪亦或是愤怒，同时她的优雅与从容，还凸显得林语嫣她们方才秀优越感的行为都是笑话。

林语嫣心头的喜悦像是被冷水浇灭。

这个女人，凭什么永远都是一副永握胜券的样子！

隔着人群的屏障，秦书黎眼底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同时抬眼与颇有些冷脸的林语嫣对视。

“那这样好了，林小姐，我们来一场钢琴的比赛吧。”

她舒展着漂亮纤细如白玉的手指，风轻云淡地开口。

“既然这是一场交流会，肯定也是允许切磋的，对吧。”

吵嚷的人群寂静片刻。

过了片刻，才像是石子投入湖面一般激起轩然大波。

“什……什么？”林语嫣近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秦书黎莫不是渴求被打脸渴求疯了？

她压抑着即将上扬的嘴角，故作迟疑地说：

“姐姐，你……你也没有必要这么为难自己呀。”

“你觉得自己有十足十把握赢我吗？”

秦书黎歪着头笑道，她的裙摆逶迤，像是怒放的，危险的玫瑰。

“难道说，一向吹嘘才女之名的钢琴新星，竟然不敢与我比吗？”

声音语调刻意放缓，尾音像是小勾子一般，带着挑衅。

“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我们语嫣怎么可能输啊！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就是，她当自己是谁啊！专家吗！”

“语嫣，弹你的成名曲啊，好好叫她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

林语嫣听着周围的鼓吹，嘴角的讥笑更加张扬。

在她眼里，这秦家大小姐简直就是想吹嘘想疯了！

好啊秦书黎，就借着你不知天高地厚且稀烂的演奏，来好好衬托出我完美的才华吧！

再联想到崔老指不定直接将自己收为徒弟的可能，她近乎维持不住想要直接笑出声。

一旁不停煽风点火的苏思晚甚至直接挑着眉，要求大厅里的服务员拿出手机开始录像，语调中满是不屑：

“好啊好啊，秦小姐放心，我们绝对全程公开公正，这全大厅的人可都是证明呢。”

“只要您不怕丢人就好哈哈哈哈哈。”

少女银铃般的娇笑引得周围人不由得都确定：

这秦小姐必定是赢不过的。

这就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比赛。

可惜了。

只有秦书黎仰头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笑。

“语嫣，来，给她好好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钢琴。”

苏思晚笑够了，挑着眉故意大声说道。

闻言林语嫣抿唇，挤出一抹有些羞涩的浅笑，湿漉漉的眼眶使少女恍若小鹿一般纯真可爱。

“那，那语嫣就献丑了”

在起身的空档间，她不忘记向秦书黎投过一抹不屑的笑。

秦书黎不为所动，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完美地看见了角落里苏思晚的小动作。

站在那价值千万的施坦威钢琴前的林语嫣与她对视一眼。

苏思晚会意，随即悄然避开人群，对那个举着手机的服务员低语:

“你记住，不管录到什么，第一时间发到网上去，记住没有！”

秦书黎眯着眼，隔空对着台上的林语嫣举杯。

那就看看吧，到底是奉为天才少女的林小姐胜出，还是她这个“装模作样的听众”创造神话咯。

*****

林语嫣的演奏开始。

不光是为了叫秦书黎打脸，更是为了吸引崔老的注意，她心一沉，咬咬牙选择了平日一向练习较少的炫技曲。

乐曲没有灵气，勉勉强强算是中等的水平。

这是秦书黎听到第一段时的评价。

林语嫣带着得体的微笑，额间却悄然滚落一滴冷汗。

但随着音乐逐渐进行至高潮，在场不少先生女士还是纷纷发出赞叹，让处于聚光灯下的她骄傲地恍若白天鹅一般。

琴音勉强算是清越悠扬，演奏者确实有着一定功底。

林语嫣满面红光，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与骄傲。

等到最后一个音节按下，她缓步走下台，高昂着脖子，接受众人的赞美。

苏思晚不住地谄媚微笑，同时在奉承间有意地说道:

“语嫣！你的演出实在太完美了！崔老肯定会收你为徒的啊！就是不知道某人，还敢不敢不自量力地上台了。”

身旁的另一位也想要巴结林家的小姐接过话，娇俏的声音里蕴含讽刺：

“嗨哟，咱们语嫣都在先了，谁还敢跟着表演呀！晚儿，你总得给人家反悔的机会啊。”

秦书黎抬起眼，狭长的狐狸眼展现笑意，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地挖苦，道：

“在你们眼里，这种演出就已经算是完美了吗？”

林语嫣眼底明晃晃的不屑，居高临下地说：

“秦小姐，这首曲子的难度你可能不知道，我方才可是……”

“开头两个高达八度的大跳，你的音偏了，过程中至少有三处双音你没有整齐平均的弹奏”

秦书黎笑容不变，盯着林语嫣开口：

“最难的部分双手反向大跳就不用说了，你左手的盲弹简直一塌糊涂，再加上快速八度部分的大量错误。”

“林小姐，这就是你所说的完美？”

她的脸上迅速阴沉，却罕见地一言不发。

原本想要继续羞辱秦书黎作秀的话被她憋了回去。

秦书黎说的是对的，所有错误全部正确。

可是，可是这不可能啊！

这么专业的指教，不说她一个普通听众，就算是业界专家都要细细琢磨才能下定论的啊！

她的背上迅速覆上一层涔涔冷汗，心底隐约升起不安。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观众……

真的可以说出来这些话吗……

那群钢琴会成员的音专生开始勉勉强强回想秦书黎口中的问题，方才疯狂夸赞捧高林语嫣的话头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苏思晚才心底没底地僵着脸反驳道：

“就算林小姐的演出有些不完美，可你呢，你来给大家演奏啊！”

这首曲子全国内可以达到流畅无误的也只有崔老一人而已！

像是声音越大越有理一样：

“语嫣再不济，也比你优秀一万倍吧，站在观众位置上就这样不尊重演奏者，实在是丢脸！”

“你也就光会说，不会弹！”

话音还未落，秦书黎就已经起身，走至她的面前。

苏思晚噤了声，只见秦书黎笑容不变，挑起她的下巴。

这是一种及其不屑的态度。

可她不敢反驳，在秦书黎的眼眸中，她看见了自己发抖的身影。

女人带着气音，声音慵懒随意：

“她的演奏，是在玷污那架钢琴，你给我好好听着，真正教科书式的演奏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