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吩咐了秦家庄园全部点灯，连同那些拉线的各色吊灯坠一起，远远就能在车上瞧见，简直说是明如白昼也不为过。

秦书黎还是没说话，也没开口问，但坐在不远处的明莹，还是能清楚地感知到大小姐明显骤然放松下来的美好心情。

她斟酌了下语言，适时提问：

“秦小姐，您觉得我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相貌出现在秦家呢？”

秦书黎此时用胳膊半撑着头，借着余光，闻言轻蔑地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表露嘲讽：

“身份？你觉得你这么个从盛家出来的，隐藏身份有用吗？什么脸你自己搞，只要别污染了我的眼睛，谁有心情管你。”

话出了口跟吃了枪子了似的。

明莹无奈耸了耸肩：“小姐呀~我都说了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小女佣，你怎么不信我呐……那你觉得我长得漂不漂亮？”

她语调慵懒上扬，带着隐隐的仿若是逗弄小孩子一般的温柔，更是胆子大地往秦大小姐的身上凑了凑。

秦家当然会查她的身份，单从“盛家”这个标签来看，指不定哪天就由秦家少爷们给处理掉了。

所以明莹也就是犯了贱，重要的是想要大小姐夸夸她很漂亮。

虽然这副皮囊不是自己的……

但明莹的心底仍旧老老实实地划过一抹期待，与陌生的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愉悦感，金瞳瞬间就暴露了出来。

纯真无辜的墨瞳眨了又眨，自上而下看着，那满含希冀的目光，还叫人以为是有几条狗狗尾巴在她身后晃来晃去。

——

秦书黎冷冷地伸手，屈尊捏住了她的下巴。

另一只手很慢却也很随意地抚摸着明莹漂亮的眉眼处，唇勾着，看不出笑意，触感若即若离，距离却实在暧昧。

看上去，只是在单纯临摹明莹的双眼。

秦书黎的手很凉，指尖这么摩挲着，叫明莹想起一种极为华美的冰蚕布料，却更像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白脂玉。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却是实实在在地开始期待。

眨眼的频率也快了，像是借此宣泄着什么紧张的意味，或是心底拿抹若有若无的激动与兴味。

“明莹，”秦书黎开口了，她的唇形漂亮，很少缱绻说话，无论什么字眼从那殷红的唇里说出来，都像是最像是蜜酒一般的情话。

“……秦小姐。”

明莹的唇抿了又抿，神情复杂却恍若癫狂。

这么几个字也说得极慢。

两人的气氛像是有些温存在，那前副驾驶上的保镖根本不敢用余光去瞥，觉得怪诞，但好像又有点和谐。

“以后，记得把你的眼睛藏好。”

秦书黎用几根手指遮住了明莹的左眼，专心致志地盯着右侧那泛着神秘气息的金色，用了些力，指下就沁出些许的生理性泪水。

“……眼睛能露出的东西可不只有颜色，更有些会叫你丢了命的东西。下次若是叫我再发现一次，我就帮你剜掉。”

秦书黎的声音很冷，透着凉薄，更透露着明莹熟悉的杀意。

明莹蓦地笑意更深了。

她很轻柔地扣住大小姐的手指，后者早在肌肤相触的那一秒就果断嫌恶地松开，如避蛇蝎。

她倒是满不在乎，仍旧用着自己特有的妩媚声线道：

“多谢大小姐的指教。属下明白啦~”

——

车辆却已经缓缓地驶到秦家大门前。

隔着玻璃，在熙熙攘攘的人声里，不等车辆完全停下，秦亦瑶惊喜的那句“哇！姑姑回来啦！”，仍旧格外醒目。

悦宝早就已经睡着了，她蜷缩在座椅中间，睡得很不踏实，卷翘的睫羽沾着濡湿的眼泪，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歪歪扭扭地靠着明莹。

像是脖子很难受，一路上也能听见她的嘤咛。

这也是秦书黎第一次没有管她，甚至没有从后备箱里拿出备用的毛毯，第一次对自己的女儿视若无物。

在外面管家激动急切地拉开车门前，明莹听清了一句话：

“你把她抱着，剩下的听我吩咐。”

语气里什么都没有，没提什么珍视，也没提什么小心注意保暖之类的，算是公事公办的淡漠态度。

这是连碰都不愿意碰了？

明莹哼笑了声，待车停稳，老老实实按照要求拉开另一侧车门，提着小白眼狼的后领子，动作粗鲁地塞到怀里。

秦书黎的车门是被好几个人同时拉开的。

最先闯进眼帘的就是秦老爷子激动得不加掩饰的，硬生生是以老泪纵横的态度，在周围熙熙攘攘的“大小姐”声音里脱颖而出：

“小黎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啊！爷爷都快想死你了！”

她被震得发懵，缓后才挑眉笑着地借着爷爷伸手的力，从容地下了车，老爷子更是怕宝贝孙女磕了头，另一只手就放在秦书黎的头上。

“爷爷……”

还不等秦书黎站稳，秦老爷子就一口一句“小黎”“爷爷想死你了”的话，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老爷子是军人，这次却收了力。

结结实实地将自己失而又复得的珍宝给抱了个满怀。

秦书黎不觉得不适，爷爷身上都是熟悉亲切的茶香味，她那颗终日隐隐难安从而惊惧的心慢慢稳了下来。

渐渐的，连眼眶都红了。

她觉得很安心。

是被家人保护的那种安心。

倦鸟终于归巢的欣喜与激动在此刻迸发。

声音很慢地染着哭腔：“爷爷！”

秦老爷子的心都被这一声喊碎了。

他的宝贝孙女前不久回来时候，受了那么多委屈都没哭，这得是什么天杀的东西欺负了她。

连声应着：“诶诶诶！哎哟我的宝贝小黎啊！爷爷帮你收拾那群狗娘养的东西啊，爷爷给你撑腰啊！”

“哎哟爷爷对不起你啊，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等爷爷回去，先替你收拾你那些昏了头的哥哥，然后就帮你宰了盛家的狗玩意啊……”

老爷子年轻时枪林弹雨过来的人，老了更是说一不二，管家做生意不说铁石心肠，那也是疾言厉色惯了的。

现在哄着受了委屈的孙女，心疼得都要红眼眶了。

秦家少爷们慌了将近一周没能从盛淮安手里逼出小妹。

老爷子知道后用了三天的时间，甚至不惜动了军方的枪火，以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快速地把孙女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