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儿子，是她废了半条命的劲才生下来的，结果一睁眼，他就往她婆婆的怀里钻，跟她丝毫不亲近。

幼时一直是在孙慧那里抚养，到了年纪就被小姑子接去了宫里给九皇子作陪读。

她与他母子之间的感情，甚至不如公公原配那一支所出的大公子柳正好。

她可是听府里的下人说了，在开始节省出支的当天，她那个“好儿子”刚例行给她请完安，转头就将皇上赏下的一匣子黄金送到了婆婆那里去。

他压根没想到，这府里最需要他接济的。

是她这个母亲，和秀儿这个亲妹妹。

当时的记忆，陈氏现在想起来心口还会隐隐作痛。

柳秀这么一激，她一时之间不知哪里冒出的勇气，登时站了起来。

“走，秀儿，陪娘去见你祖父！”

陈氏说完就拉着柳秀去找柳祥。

走在路上的时候，陈氏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年来的种种。

若是按照京城世家府里的惯例，婆婆孙慧早就该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她了。

但她们柳家的掌家之权，还是被孙慧攥在手中。

若是能够趁此机会，把管家大权抢过来——

那她的秀儿必然不会再这么捉襟见肘，那些平时鼻孔朝天的小妾们，也能任由她拿捏了。

越想陈氏的欲望就越是迫切。

她走起路来，比一开始要激动得多。

敲响了柳祥的书房门，二人进去。

“……”

得知了儿媳妇与孙女儿的来意，柳祥面色顿时不太好看。

既然说了需要节省开支。

那这需要节省的数目总数是在这里摆着的。

若是真的应了陈氏的要求。

那她们倒是不缺了，可这缺的这一块，由谁来补足？

柳祥从来都不是个节俭的人。

别说是陈氏她们两个，就是他自己，这几日下来，也觉得不如之前享受快活。

但他既然已经当着柳英才的面警告了那些人，就必然要受这些事的影响。

若是那些人再胡来出了事，没有柳英才给解决，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更麻烦。

两两相比，还是节省点更能让他接受。

柳祥虽然能力不够，但这里面的门道却看的分明。

柳英才现在不能够被柳家给拖累。

他是他们柳家将来的希望。

一旦熬到将来九皇子……

他们柳家才算是迈入了权贵之家的门槛。

“这件事你们不要想了，很多事情没那么简单……”

柳祥直接回绝了两人，摆了摆手对陈氏道：“你要是实在需要，就私下找你娘支一些，就说是我说的，去吧。”

柳祥坐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不再打算与她们多说。

陈氏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拉着柳秀离开。

而陈氏离开后，柳祥睁开了眼睛长叹一声。

看着被陈氏关上的房门，柳祥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当初他被认回来，一心认准了经商。

他气不过他膝下出了一个这样的劣子，就将他赶了出门，不转变主意不准回来。

早些时候，好像听他娘说他生意做得挺大。

柳祥眉头微动。

想到这个幼时失踪又被找回来的儿子，他眼底渐升起算计。

让他回来认祖归宗不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他这个“大”，是怎样个大法……

柳祥心中一动，站起身朝五夫人赵姬儿的房中走去。

乾清宫内。

谢临书翻阅着一封又一封来自南渊国各地官员递呈上来的折子。

这些折子中，有很多是因为路途遥远，时间太长而落后的消息。

亦或者是官员重复的问安、自报等。

夜楼宸作为一国之主，每日需要过目的事项有很多。

类似这些会占用他时间的无用折子，见的多了，他便直接让谢临书帮他事先筛选。

再最后一次将“某某地近来有无下雨”的折子口头报给夜楼宸后，谢临书执笔在其上代笔批注。

而在他写完最后一笔划，以为结束时。

一抬头。

徐全就笑眯眯地又搬来了一小摞放在他的案桌上。

和地方上的奏折颜色不同。

这次徐全抱来的，谢临书一看就认出是京中朝臣们呈上来的“重要奏折。”

他看向夜楼宸，眼中略有惶恐。

夜楼宸背靠在上首的龙椅上，神色没什么变化地道：“朕有些乏了，谢修撰就把这些一并批注了吧。”

谢临书眸子微闪，顺从拱手见礼后再次坐下。

夜楼宸手边放着一杯茶。

他坐在那里，喝了一口后就没出声的观察谢临书。

看着谢临书拿起最上面的那一本奏折翻阅。

翻阅完毕后根据其内容重要与否，鸡毛蒜皮的直接放在一旁。

若是遇到重要的或是有意思的，都会斟酌语句简单复述出来，等着他的回应。

两人这是第一次如此行事。

徐全看了他们君臣一眼，识趣地回避退了出去。

从昨日夜楼宸不再对谢修撰随意差使，而是让他将需要批阅的奏折筛选出来开始，徐全就震惊的不行。

没想到现在竟然更是……

乖乖咧，那可是朝中所有大臣和地方大使上呈的折子。

皇上竟然一点也不忌讳，这是有多信任谢修撰啊。

徐全擦了擦头上的汗，暗自啧啧出声。

要知道之前柳家那位，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谢修撰，可真是比他还得盛恩。

徐全在这一刻，认定了今后要更加重视起谢临书来，谁知道这是不是下一个左相！

站在乾清殿的台阶上。

徐全将谢临书与夜楼宸之间的每件事都重新缕清了一遍。

这时候，再看之前皇上的那些喜怒无常，他才恍然发现，皇上从一开始对谢临书的态度就不一样。

这或许，就是来自圣上的看中和考验？！

徐全白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乍然明了之色。

怪不得呢。

他就说他之前是了解皇上的，可偏偏一遇到和谢修撰有关的，他就摸不准了。

想到他每次派人去翰林院请谢临书过来的时候，回来的人不止一次说过翰林院那些人对谢临书的孤立。

徐全心中蓦然升起了一种隐秘的知情快感。

那些愚人怕是现在还以为谢修撰不被皇上看重呢。

徐泉撇了撇嘴，他们哪里知道皇上这是格外的看重栽培谢修撰。

“哎呀！”

徐全长舒了口气，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他要好好地藏着这个秘密，等将来那些人发现真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