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楼宸的身影离开。

朝臣们纷纷直起了腰，互相看着旁边相熟的同僚，一时之间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复杂。

“殿下啊……”

前面一群人围在夜云墨和夜云贤的身边开始讨论他们听说的案情。

谢临书站在后面，看着他们聚在一起讨论，闪了闪眸子不声不响退出朝殿。

这件最后震惊朝野的连环凶杀案，在上一世的时候也发生过。

但是那时夜楼宸托办的人，谢临书记得是楚恬。

这一世，却让这两个皇子亲自去办。

想到夜楼宸自九皇子坠马后问自己的话，他脚步一顿，瞬间抓住了脑中闪过的猜测。

在朝中，谢临书就像是一个透明人。

因此他此刻的异样，并没有人发现。

按照以往的章程，谢临书在早朝后就一个人往翰林苑走去。

到了翰林院，来到自己的桌案前。

谢临书疑惑看向案桌上堆着需要增加新编的《经史百家》残本，探究的目光从周围刚来到不久正凑在一起闲聊的翰林院官员身上看去，最后落在其中几个人身上。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经史百家》一直是他们负责的。

谢临书垂了垂眼皮，再抬起来时，脸上一片平静。

他手执起编撰一半的书册，来到那几个人跟前。

这几个人因为坐下的原因，此刻不得不仰头去看谢临书。

谢临书就这样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眼睛里平淡却明显地要一个解释。

这是残本为什么放在他的案桌上？

几个人在谢临书拿着东西来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在翰林院，除非是皇上亲自点名需要专人去办的事项，其他的都是由翰林院掌院学士安排。

这几个人早就看谢临书不顺眼了。

此举就是故意难为他，反正翰林院掌院学士是代职，极少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这里的所有事务，办完后需要修撰进行复核。

若是下边的人有不足的地方，则需要他去添注。

而现在他们拿着一个完成度极低的“成本”放在他的案前，余给他的复核量，全都需要他来补全。

这种给别人擦屁股的事，谢临书可不会“好心”去做。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看向那几个人的压迫眼神，让那几个人一时之间都感到不适。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错开目光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个新来的状元不过是被皇上喊去端茶送水的书呆子。

连皇上都不重视他，估计以后也就是在翰林院里磋磨了。

就算他是今年的状元，日后也指不定没有他们走得远。

这样的心思，不止是他们几个有。

在翰林院里任职的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这几个心高气傲，才故意表现出来为难谢临书。

既然他注定今后要被他们踩在脚底下，那现在官职高他们两阶为他做事。

这几个人心里着实觉得膈应。

他们纷纷视谢临书为无物，转过头继续讨论不再理会他，是半点没把他这个副五品修撰放在眼中。

“呵。”

谢临书轻嘲一声，清隽的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们几个人一眼。

“啪”地一声，直接将手中的书册扔在了其中态度最不服的人脸上。

“《经史百家》若是达不到九成九的修编度，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不然的话，我真要上报给掌院，让他看看这翰林院到底养了一群什么酒囊饭袋。”

谢临书明明没有说什么更加难听的话，但是他语气里不经意显露出来的居高临下，还有看过来的不屑眼神，直接让几个蓄意为难他的人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们以为这人平时寡言寡语，又不与人结交，定是个遇事不知还手的书呆子。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忍耐下来，反而直接走上来撕破面子。

三两句话高低立下，将这几个人衬得愚蠢自大。

“……”

翰林院里在一旁看好戏的人纷纷噤声，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谢修撰这嘴不张开不知道，一张开，吐得全是冷刀子啊！

谢临书偏头看向那些目瞪口呆的人，挑唇讥笑道：“诸位是今日没事做了吗，用不用将书库里的书全都搬出来晒晒太阳？”

！

在场的人，大多是肩不能扛，背不能负，干不得重活的读书人。

一听谢临书这话，想想书库里的那些如山一般的书，顿时疯狂摇头。

“有事，有事，这就开始忙了！！”

他们下意识被谢临书唬住了。

谢临书扯了扯嘴角，无趣地往翰林院另一件屋子而去。

而他走后，那些人才恍然反应过来，谢临书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晒书的权力。

他们都被他给忽悠了！

“哎呦，我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气！”有人站起来气得不行。

“看他平日一副清高的样子，没想到性情如此不堪！”

“听说他是穷乡僻壤里出来，之前还卖过臭烘烘的鱼虾，怪不得会商人那一套奸诈作风。”

“什么？他还犯商，这不是自甘堕落吗？”

“这样的人，竟也能得了状元之名，简直，简直是有辱圣人之教化！”

“……”

那些人情绪高涨地一个接一个批判谢临书。

坐在屋子一角，专注桌案文务的朱子善听着这些人越说越过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转头，不耐地启唇：

“说够了吗？”

“？”那些人转头看他。

朱子善眼含距离，“谢修撰再如何也是上官，是你们能在背后肆意诋毁的？”

众人愣愣没有说话，朱子善面无表情道：“口口声声说旁人有辱圣人教化。”

“怎么，背后言他人短，就是你们所谓的有涵养?”

“呃……”众人都被朱子善的突然发言怼的哑口无言。

显然，他们也知道自己现在聚在一起说谢临书坏话的行径非君子所为。

但重点是。

这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除了谢临书之外。

叶思远出身迂南世家，性情最与人和善。

其次朱子善，虽然不善与人交谈，但他作为左相的嫡次子，生来就注定是别人谦让他。

唯独谢临书。

出身磕碜不说，性子还难接触，却上来压他们所有人一头。

偏他现在不得皇上器重，但又能被皇上提拔到身边。

可他呢，就在皇上身边也没见有什么好势头。

他们嘴上摒弃，心里早就羡慕嫉妒得不行。

甚至想过，若是将他们与谢临书换一换位置。

不说达到柳英才那样的地位，至少比现在强太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