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终章
医院,病房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陆怀湛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
或许是报应,他伤到了脑袋,伤势很重,医生说他什么时候能醒看命数。
阮榆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纱制礼服,她坐在病床前,呆滞的看着病床上沧桑虚弱的男人,脸颊上糊着层湿漉漉的泪水。
直到阮肆昂进来,阮榆才僵硬的抹了把眼泪,声音哑的不行,“乔晚意那边怎么样了?”
阮肆昂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唏嘘不已。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对这个曾经伤害过他姐姐的男人是什么态度。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没有陆怀湛,裴廷之和晴晴今天怕是要命丧街边。
这个男人太狠了。
狠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阮榆的问题:“乔晚意当场死亡。”
阮榆低低笑了声,又哭又笑的,愧疚和恨意反复拉扯她的神经,颅内细胞不停的在叫嚣,“她罪有应得,现在不死,早晚要遭报应。”
联合辛博绑架她,企图拍她的不雅照。
买通医生给她和陆怀湛制造矛盾,害的陆怀湛发疯把她囚禁在庄园。
伪造假证明把季书铭的车祸栽赃在陆怀湛身上。
现在既然还朝她的女儿下手。
一桩桩一件件,随便单拎出来一件,以阮家如今的势力,怎么都够她吃一壶。
那么轻易死了,倒是便宜她了。
在华国跳窗那晚,记忆一股脑涌上来,昏睡时又听到陆怀湛给她的那些解释,她当时就恨不得把乔晚意捅死。
更不爽陆怀湛,要不是他招蜂引蝶,她怎能会那么惨。
阮肆昂又说:“她这些年被逼上了绝路,陆怀湛把她逼出了国,她过的很不好,其实前段时间她想联系母亲,被我发现,给截断了,今天应该是破罐子破摔,这事也有我的错,我早该防备她的。”
阮榆摇摇头,“和你没关系,这可能是我们的命数。”
她又问:“晴晴和廷之哥怎么样,没受惊吧,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要不我,他们也不会受到连累。”
阮肆昂:“廷之哥没事,不过晴晴有点被吓到了,刚才一直哭,现在有母亲哄着,已经不哭了。”
阮榆绷紧的脊背放松了一些,木木点头,抹了把眼泪,声音飘飘然的,“我知道了,现在啊,只希望他能快点醒,不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欠谁的多了。”
“一定会醒的。”阮肆昂安抚的拍拍她的脊背,“不管你以后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阮肆昂说完离开。
阮榆却把他最后一句话放在了心里。
她能做什么决定?
陆怀湛醒来后挟恩图报,让她和他重新开始?
阮榆苦笑了一声。
除了这个,他们想不出别的陆怀湛拼死救人的理由。
他啊,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这样做,就连裴廷之都无话可说,舍命相救,只要裴廷之是君子必定会退出。
让她愧疚,欠他人情,还让裴廷之欠他人情。
真是一箭双雕。
但阮榆想说的是,没有必要,他没有必要用自己的性命打赌。
他太疯狂了。
阮榆其实很喜欢自我麻痹,没人知道她记忆如泉水般涌进大脑时有多痛苦。
心脏上已经愈合到连疤痕都几乎退散的伤口,被重新离开,灌入过往的记忆,心酸又心疼。
爱过、怨过、痛过。
根源是什么呢,爱之深,后劲才会延续的更持久。
她无法忽视自己的情感。
理智叫嚣,她选择灰溜溜的掩埋。
只是后来,她在心里无数次告诫过自己要离他远远的,和裴廷之走下去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骗得过自己的理智,骗不过自己的心。
从她答应孟母出门见他,让他离开庄园那时起,自我麻痹就失效了。
毕竟她完全可以告诉父亲找人把他从他们家门口赶走不是吗?
何必亲自下楼见他,和他说话,她那副凶巴巴的模样,骗得过陆怀湛,骗得过裴廷之,就是骗不过自己。
真正不在乎了哪里会关心他的死活。
阮榆也是个胆小的人,她很怕试错,就像之前想的,她现在有美满的生活,何必因为过往的一个男人迈出现在的舒适圈。
风险太大了。
她没有很多的勇气。
所以她在乎他也不敢靠近他,只是一味的按照自己所想向前。
她的未来规划并没有他。
但现在,转折点出现了。
他救了裴廷之和晴晴。
他们现在都欠他的,好像封闭循环的一切有了流通口,僵局快要破解了。
可阮榆到底会怎么回答他,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想他能快点醒,快点康复。
不然她会一直活在愧疚当中。
陆怀湛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阮榆除了照顾两个孩子,几乎都待在陆怀湛的病房。
但她没碰陆怀湛一下,一切照顾工作都是护工进行的。
她就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静静看着他。
她不敢碰他。
脑子乱成一团,像炸开了一样,四年前和现在的事情混成了一团,让她记不清时间顺序和对错。
她想到了从前的事,她被绑架那次,他为她挡了一枪。
和现在挺像的。
阮榆觉得他们两个该是上辈子有什么罪孽深重的孽缘,上辈子没还够,这辈子继续。
陆怀湛昏迷的第五天,医生说可以适当和病人说说话,刺激一下脑内神经,醒来的几率会大些。
阮榆不再不敢碰他,她坐在他床边,想了一会儿,轻声和他说话,和四年前如出一致的声音语调,轻轻柔柔的喊他:“陆怀湛,我是叶榆,我想了想……就和你说说我在英国这些年的生活吧。”
过往的纠葛和现实的到嘴边,觉得矫情又别扭,艰涩的难以出口。
“我刚回阮家的时候还是失忆的状态,在母亲言语的灌输下,我真的以为阮家是我一直生活到大的地方,虽然大多时候总觉得陌生,可我又告诉自己,是因为失忆了脑袋空空才觉得陌生,我去读了博士……”
“……”
“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我怀的是双胞胎,当时我不记得你,我就想孩子爸爸家里是不是有双胞胎基因,因为我妈妈这边是没有的,我当时觉得新奇,每天乐呵呵的,但到半夜腿抽筋醒来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害怕,因为在睡前看了双胞胎难产大出血死亡的案例。”
“不过好在父亲母亲很照顾我,最后孩子是算好时间刨出来的,还挺顺利的,孩子的名字是父亲起的,他平时看着威严,最喜欢母亲,可能是隔代亲,他对两个孩子比我还好,起名字的时候翻阅了一星期的字典。”
“君君小时候一点都不闹人,很乖,他手腕上有颗小黑痣,我妈说很有福,晴晴小时候也不太哭,就是爱哼唧,快一岁的时候,被我妈喂的白白胖胖的,戴着小猪帽子,哼唧的时候跟小猪崽一样。”
“……”
阮榆说了很多,从两个孩子几个月到三岁半,期间发生的趣事几乎说了个遍。
说到最后,她把自己手腕上的手绳摘了下来,
阮榆很喜欢,戴了四年,洗澡也没摘下来过。
裴廷之敲门进病房恰巧看到阮榆把那平安手绳放进了陆怀湛手里。
他眼底闪过一丝释然,意料之中的。
他今天来,就是想和她说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和病床上这位的关系,他一直都知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有些事情还是要他主动开口更合适。
他把阮榆叫到了病房外,没什么铺垫,脸上挂着从容闲适的笑,“我希望你能遵从内心,认识这么多年,我自诩也算了解你,我们走不到最后,如果有时间我们去做个澄清?”
至于什么澄清。
他们之前,只有订婚牵绊。
澄清那就只剩解除订婚。
阮榆还没开口,只听他又说:“不过我也是有要求的,改天得让两个小崽子正式认我当个干爹,毕竟人拐不到手,拐到两个小的也算不赔本。”
阮榆笑了,笑里带着点酸涩,她郑重和他道谢:“这些年,很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喜欢,我努力一点,把认识的好姐妹都介绍给你,让你早日脱单。”
裴廷之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阮榆知道,这次代表的是兄妹之间的情谊。
“好,我等你。”
陆怀湛昏迷的第五天,阮榆发现他的手指动了,她连忙去叫医生。
医生说病人有苏醒的迹象。
阮榆把君君和晴晴也接了过来,那几天,病房里充斥着孩子的欢声笑语,对病床上的人来说无疑是种催化剂。
陆怀湛醒来的那天,阮榆在睡午觉。
正睡着觉,阮榆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摸她的头发,直起身体就发现不知道醒来了多久的陆怀湛在看她。
他眼眸颜色有点浅,整个瞳眸里全是她的倒影。
阮榆立马去叫医生。
陆怀湛知道他这次赌对了。
看完医生,稍稍恢复了些,陆怀湛本性便暴露了,整日喊着脑袋疼,时刻粘着阮榆,就连上厕所都要喊她的名字。
随着陆怀湛的恢复,两人的关系因为他的主动日渐亲密,可过往的所有还是如同秘密般埋在心底心口不宣。
她会带君君和晴晴来看他,和他说话,却不会更进一步坦诚他们的关系,细数过去。
她在逃避。
即将要出院时,陆怀湛忍不住了,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明白。
也是没什么铺垫,阮榆那时正在给他削苹果,突然听到他问:“是跳楼那次恢复的记忆吗?”
如果是,他那晚在医院坐在她病床前的那些解释,她应该都听到了。
如果不是,他会完整的再解释一遍给她听。
但事实是,他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少了个和她坦诚布公的突破口。
他要坦明一切,不想每次那个姓裴的来的时候,看着两人亲密却无力反驳。
即便他已经知道他们没关系了,每次看到裴廷之总是忍不住吃味。
毕竟陪了她四年的人,一千多个日夜,始终不是他。
阮榆手上的动作一顿,轻轻点头。
他听到她说:“我都知道了,乔晚意也是罪有应得,但你不该那么冒险,如果真的醒不过来了,君君和晴晴可能要在单亲家庭生活一辈子了。”
算作承认。
陆怀湛心底一热,抓住她的手,笑道:“担心我,放心,两个小鬼不会没有爸爸的。”
阮榆轻哼了一声,算作默认。
他把她抱进怀里,脸埋在她脖颈间,依附性很强的姿势,“以后不许像以前那么冲动了,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看到你受伤,我会很痛苦,有误会就及时解释清楚,我如果不听你就把我打醒骂醒,我们以后都不冲动了,四年太奢侈也太难熬了。”
他们相遇开始,已经认识了五年多。
中间虽然跨越四年光阴,彼此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有她那句话,陆怀湛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阮榆回抱住他,两人紧紧相拥。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吗?”
“为了我,更为了孩子们。”
阮榆没立即答应,笑了笑:“你追我一次,我满意了就答应。”
他们的开始太过草率,阮榆想重新来一次,弥补过去,更弥补他们。
心脏不争气的砰砰跳着。
陆怀湛高兴的拉着她的手吻着,眼含柔意,“好。”
陆怀湛出院后回国了一趟就基本在英国驻扎了。
他追人追的高调,透着酸涩缠绵爱意的话更不吝啬说出口。
他总是对阮榆说:“我爱你,你爱我吗?”
阮榆起初羞于出口,直到后来,陆怀湛把他们初见时她送给禾禾的糖果拿出来时,阮榆笑骂他不要脸。
她跳楼那晚,他在她床边说的所有话,她都听到了,并且记忆深刻。
最后她收了那糖,回答他:“我也爱你。”
陆怀湛的追妻之路有点漫长,但也算有始有终。
苏清珞和贺清宴婚礼上,阮榆抢到了新娘的捧花。
陆怀湛单膝跪在阮榆面前,用最虔诚真挚的目光看着她,声音柔如蜜糖,“你愿意嫁给我吗?”
君君和晴晴在后面随着人群起哄:“妈咪,答应爸爸!”
故事以阮榆的一句“我愿意”收尾。
中国的含蓄是刻在骨子里的,我们深爱彼此,却又不善言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