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漠地看她一眼，冰丝丝般冒着寒气。

慧智，或者说是封露露，在赵嘉离去后，才低语道：“为什么呢？”

那晚，封露露下了半天的决心都不敢跳，乘着夜色，她开着车兜兜转转又回到赵嘉小区附近。

她没什么目的，直到看到格莉丝独自走在街上，她发动车子慢慢尾随上去。

反正都撞死一个人了，她不介意再带走一个。

车子压过去时，一片巨大的白光刺得她用手挡住了眼。

等再有意识时，她，封露露，成了宋慧智。

真正的宋慧智去哪了，她不关心。

她有了妈妈、爸爸、哥哥，这世上又有人在乎她了。

赵嘉也回到她身边，还带着对她的愧疚。

她小心地观察，她装得很像，这辈子没人知道皮囊后的真面目。

赵嘉关怀她，体贴她，说要带她去见父母。

不对，他们都是对这具身体，是对真正的宋慧智。

到底是宋慧智消失了，还是封露露消失了。

宋慧智失去一条腿，就轻易得到她封露露卑微到尘埃都换不来一切。

而她，封露露，再也无法以自己面目获得赵嘉对自己真正的爱。

她窃喜、嫉妒、不甘、怨恨又心安理得。

这样矛盾复杂的心理，赵嘉对她好，她就不舒服，赵嘉对她不好，她就更不舒服。

她不舒服，就会做各种测试，测试赵嘉能不能一直容忍她。

测试他是不是更爱她本身的灵魂。

她对他有救命之恩，她可以要求他做事。

她对他是真爱，在他不愿做的时候，还可以质问他，为什么不做，不做就是你不爱我。

我爱你，你不爱我？就是你没有良心。

不管怎么样，自己永远是受害者，对方是加害者。

如果赵嘉不想让自己被摆在加害者的位置，就得不停的满足封露露提出的要求。

有这份道德挟制，谁还做舔狗呢，何况现在赵嘉还买账。

没人想做舔狗，一旦尝到压制位的好处，就再也不会甘心回到被压制的位置。

那为什么以前封露露拿赵嘉一点办法没有呢？他就没把她当回事。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痛苦呢？”她在心里问自己。

封露露觉得眼泪掉得差不多，便起身去里间换好假肢。

毕竟赵嘉不在的时候，坚强的女孩要靠自己。

卫生间里的玻璃镜很大，双手接了一捧冷水，泼洗着脸。

她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那张脸，怔住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变丑了。

哪里丑呢？

她捏了捏鼻梁，她的鼻子怎么变塌了，她企图把它捏起来，但这鼻子的触感就像她自己那个肉鼻子一样，不管怎么捏，鼻梁骨是塌的鼻子就撑不起来。

她轻拍了拍脸，似乎脸也有些肿。

看着镜子里红红的眼眶，“下次少哭一会，又没人看，都哭肿了。”

入睡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如给他一个台阶吧，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了，删了那么多人。

那又怎样，那些人有我重要吗，他还打我骂我了，算扯平了。

封露露从枕头摸出手机，心里叹气，谁叫我爱他呢。

这两天发了几百条信息，他是一条也不回。

她找到赵嘉的号码，拨了出去。

好在电话可以接通，就是没人接，她一连打了5、6个电话，最后收到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赵嘉这边心情糟透了，他上午去了私人医院做检查，晚上才接到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检查结果出来是没有问题的，排除了生理因素那就只能是心理方面了，医生对他说，要么是最近精神太压抑、要么是长期不良的x刺激，都有可能导致x功能障碍。

这两方面赵嘉都有，可明明以前还行，就这段时间不行了，他肯定的认为前者原因更大。

当没真正伤害自己利益时，他可以通过配合慧智表演，慢慢抵消心里的愧疚。

如今小赵嘉都被玩脱了，他哪还有什么愧疚，有的只是避而远之，调整精神。

翌日，封露露拨出去的电话还是没人接，熬了一白天，都等到晚上天黑了，还是没等到赵嘉，封露露慌了。

她立刻打给宋军，请他帮她联系赵嘉。

宋军挂了电话，叹口气，转而拨给赵嘉，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喂，赵嘉啊，在忙吗？”

赵嘉踏步往阳台走，靠着栏杆问：“宋哥，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没去看小慧啊，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医院，不太好吧？”

一开始赵嘉去照顾慧智是自愿的，后来不知何时变成了理所应当，如今竟然被打电话来指责。

电话这头沉默良久，说：“宋哥，我没有保护好慧智，害她被撞，我确实有责任，想来这两个月的看顾是不够的。”

“我想和你商量下，把与你一起投资房产的那个项目，我的那部分更名转给慧智或者你名下，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你同意的话，明天我会让公司法务尽快联系你这边。”

宋军不由得露了个冷笑。

那项目本就是给赵嘉挖的坑，他原想如果这小子老老实实和他妹妹在一起，他也会帮他承担一些风险，现在他想撇下他妹妹全身而退，没那么好的事。

“你白给我，我也接不了，公司的现金流出了问题，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恐怕我得违约了，这块大饼估计只能你一个人吃了。”

违约金只是小钱，这项目投进去出不来才是亏大了。

挂断电话后，赵嘉眸光微闪，果然，这个项目有问题。

赵嘉为了以防其中的风险，用的是股票贷款投资，贷款合约是超过还款时间，会优先以股票抵债。

他早期以多人身份买了宋家的多份股票，那时自己有点小钱低价买的，现在都涨了很多倍了，他买的数量多，如今可是不小的一笔钱。

一旦他卖出这些股票，虽不足以撼动宋军公司的行情，有些影响还是有的。

与人合作总要留一手，赵嘉说要更名有真心的这部分也有试探的意思。

宋军既然已经打明牌了，赵嘉知道项目有问题，也不会傻的去接这个摊子。

那就大家都撤资吧，宋军那边少不得会因为慧智的事和他做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通电话后，没什么睡意了，他点了一根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吐出白雾。

五分钟后。

“叮”。

一个短视频通过手机信息传送过来。

赵嘉盯着发信人，就觉得头大。

他顿了顿，点开视频。

视频中，一只白皙的手握着一把刀，刀刃在断肢上比划着，最后划落在丑陋的皮肤疤痕上，划出一道红线。

“赵嘉，你现在不来，等我这半条腿也没了，那就是你造成的！！！”

这画面和文字令赵嘉心里涌起一阵恶心，他将烟丢下楼，半扶在栏杆上干呕一声。

宋慧智，你疯了。

他立刻在电话名单中找到宋慧智，拨过去。

一直响，一直无人接听。

赵嘉一路驱车疾驰来到医院，大力推开宋慧智的病房。

“宋慧智！”他大喊着。

夜色浓浓，屋内漆黑一片，借着月光，一个身影坐在窗沿旁。

封露露慢悠悠回过头来，夜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飞舞。

她笑得有些得意，说：“你来了。”

她那半条腿还在，刀子却不在她手里，她吓唬他。

他被骗了，还是这么拙劣的伎俩。

“你走，我就跳下去！”封露露对着转身要走的男人喊道，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她松开抓着窗框的手。

赵嘉看着她的动作，眉心一拧，大步转而向她走去。

封露露看他靠近，立刻喊道：“你不许过来！你站在原地，我有话要和你说。”

赵嘉听到这话，神情完全冷下来：“你这个样子，我是不会和你说话的，你要么下来说，要么就别说了。”

封露露看赵嘉还是紧张她几分的，她自然不愿接受赵嘉的建议，他既然来了，就得按她的方式交谈，她说：“我发这样的视频叫你来，是我不对，但你两天都没理我了，你也有不对，不是吗？我要不是这么做，你会一直不理我，对吗？”

赵嘉冷冷地看着慧智：“我们已经没戏了，宋慧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