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强重重地将手上的耙子在面前一插，硬是生生地把耙子立在了老头的面前。

因为太用力，耙子的柄好半天还在颤着，刘老头一个鼻子碰上去，被弹得生疼。

他毕竟是上了点年纪的老人，看到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壮年，手上青筋暴起，双目瞪得溜圆，他也有点怂了。

吞了吞口水。嘟囔道：“还有你们这样做事的！坑了我的钱还要动粗！”

“钱又不是我们收的，谁拿了你得找谁去要货！”李玉凤在苏大强身后反驳。

平日不善言辞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回事，嘴皮子特别利索，感觉那些话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一样，霹雳啪啦像炒豆子就从嘴里蹦出来。

苏老太那边眼看着李老头要与大房这边闹起来，正偷偷摸摸地打算开溜。

苏一兰和苏二梅两人放学回来走到院门外，大声地叫道：“奶奶，你哪去啊？干嘛像个小偷一样地走路？”

童言无忌，但确实引起了刘老头的注意。他调转矛头大叫：“老太婆，是你答应的，现在你连这个家的主也做不了？”

苏一兰顿时明白这个老头子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再看阿爸和阿妈如临大敌的样子。和苏二梅两人跑去村委找了两个干部来。

“苏奶奶，你这样确实不对，虽说这是个超生的孙女，但你十块钱把她卖了，这事，说起来都不好听。”一个干部听明白事情过程后，对着苏老太太教育起来。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现象普遍存在。碍于计划生育抓得严，妇女们都是东躲西藏的坚持到足月。

若生下女儿，会偷偷送出去给别人家，但像苏老太婆这样收钱给孩子的事，却是极少见的。事情结果是一样的，但性质却大大变了味。

苏老太婆在家里耍泼无赖生平最怕的却是干部。

被干部这么一教训，气势就消了下去。颠来倒去就一句“我这还不是为了老大一家子的好！”

“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一样能养老！我看这样吧，把刘老头的十块钱还给他，这事就这样了了。”干部调解道。

苏老太收到口袋的钱再往外掏，那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一样的难受。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只得伸到腰间夹层里把一叠皱巴巴的零钱摸了出来。

攥了又攥才放到刘老头伸到鼻子下的手上。

刘老头一把抢了过来，数了又数才塞回裤腰带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行了，那就这样吧，孩子罚款也交了，户口也上了，就光明正大地把她养大吧，我看着孩子运气还不错。可得做好措施，别再搞出个第四胎了，让我们难做！”村干部交代道。

这个时代的计生，干部一旦得知超生家庭怀孕，那是三天两头上那家去揭瓦片，扛家具，值钱点的东西都搬空。直到把孕妇逮到拉去引产了才消停。

但苏大强前两天不仅交了罚款办了户口，还在这些干部手里各塞了烟酒，这点面子还是要还给他的。

干部走后，院子里只剩下苏老太和苏大强一家子。

苏大强一把将耙子从地上拔出，对这出闹剧的始作俑者-——苏老太警告道：“妈，以后你可不许插手我们小家的事，否则，我和阿凤也不再管你的生活了！”

他成年后一直对这个后妈不冷不热，早早地分家出来自己过。苏老太和两个亲儿子住老宅。他则自己在老宅边另搭盖了一个小院子，几户人家各过各的。

“那可不行，还有一个弟弟还没结婚，你做大哥的，还得出一分钱。有那么多钱去交超生罚款，多养一个丫头片子，咋会没钱给弟弟娶媳妇嘞？”苏老太想到那笔钱，就心疼。那笔钱都够给三儿子当一笔聘礼了。

苏大强无奈：“妈，二弟结婚已经把我家掏空了，连阿凤陪嫁的缝纫机都被抬到他屋里也还没还回来，家里补衣服，做衣服，阿凤可全都靠手缝。”

“你还惦记着缝纫机，人家三弟是连老婆都还没有的人！我看到时你们屋里的床也得搬出来给他放婚房里去。”苏老太太话说完就要往回走去。

李玉凤抱着苏杉气得直咬牙。不说缝纫机，就连结婚时打的两口的木箱子，两床好棉被也都被老太婆拉到小叔的新房里去。现在居然连自己睡的床也要打上主意。

以往她是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憋着，今天倒像是被打开了闸门，忍不住一吐为快。

“妈，三弟结婚，我和大强能出力出力，尽我们所能去帮衬。但今天你这么说，分明是偏心眼偏到天边去了。大强不是你亲儿子，你就可以这么吸血鬼一样逼着他了？

是不是觉得我娘家没人，你就可着劲地欺负？

要这样的话，今天刘老头那十块钱，我们给你！但从此后，你也别进我们这个门了，你去靠你的两个亲儿子去吧！”

苏大强看了眼媳妇，回屋拿了几张毛票出来，递到苏老太面前。

苏老太狠狠瞪了儿子，毫不客气地把钱抢了过来，往兜里揣着就走。

钱先收了再说，她才不相信，儿子还能真不管她了。如果真那样，那她就闹呗，你看今天最大赢家不就是自己。

苏一兰跑过去在奶奶身后把院门关了起来，李玉凤怀里的小苏杉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妈，小囡囡真的可以留在家里了？”苏二梅凑到母亲跟前看着这个只顾着吃吃喝喝的小老三。

“那还有假？以后你们可得疼着点你妹妹。她留下来可太不容易了。”李玉凤说着眼泪就要出来。

“恩，以后我和阿姐一定护着她！你们不是说了吗，苏杉是我们家的大福星！”苏二梅认真地点点头。

锦鲤附身的小家伙，谁不爱。

在两个女儿面前，李玉凤还是尽力表现得轻松愉快。

晚上，躺在床上，看着身边高举着两个小拳头呼呼酣睡的小苏杉。李玉凤还是忧心地问身边的丈夫：“大强，这次为小老三把家里的积蓄全部用光了，接下来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