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幻境中的战局胜负
焕星的目光似乎在叶子溪身上停留了片刻,又似乎只是看向这一片时一带而过。
他看着南洲皇帝开了口:“司渊见过陛下。本王今日前来南洲,只为一事,还望陛下成全。”
“哦?所谓何事?”
焕星的目光再次投了过来,叶子溪心头一跳,就听着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本王与安宁你定有婚约,待你生辰时迎娶她入府。想必你也记得吧。”
这么说着,他却没有再将目光投来,而是低垂下眉眼,看不清神色。
南洲皇帝看了眼叶子溪,仿佛在等她开口回应。但是叶子溪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只坐在坐席上不动。
她在等父皇表态。
这种时候装死人是最好的。如果父皇直接开口拒绝,就省得她在搬出守陵的这一说法了。
然而南洲皇帝也在二人间视线转悠了一番,紧接着他就说:“珈儿,可有此事?”
得,皇帝又把皮球踢给了她。
她的人生怎么能在15岁就嫁人呢?
叶子溪这才像有了反应,缓缓从坐席上起身,走到殿中,不偏不倚站在焕星身侧,却又稍微空了些距离,似乎生怕这人来硬的。
她说:“回禀父皇,与月勾四王爷定亲一事,确有其事。但按照南洲先例,儿臣为母后守陵五年,今年才是第三年。儿臣不想破了规矩,也不想寒了母后的心。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守完这剩余两年的陵,再做婚事打算。”
叶子溪一番话说完,理法和情分都被她占了个尽。司渊被她架到了这份上,再开口反驳就显得不仁不义。
但他似乎也并没有反驳的打算,而是淡淡开口:“本王知道你殿下一片孝心,但你我二人约定在先,本王对南洲的规矩不甚了解,你也不曾提及。不如你我二人先将这婚事办了,随后你再守陵,无论多少年,本王都会等你结束后接你回月勾,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南洲皇帝先是被叶子溪的话说得一愣一愣。南洲虽然有这条规矩,但是自开国以来几乎没哟皇室真正执行过,毕竟人生能有几个三五年,大家心照不宣默认无视。
这么会儿功夫被叶子溪拿出来说事,很显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想嫁。
而月勾王爷的这么一番回话就更显得耐人寻味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知者无罪,约定了的事就要办到,我一定要娶。
这么一来,这皮球就重新踢回给了南洲皇帝。
他突然有些头大。按理说你十五岁确实是可以开始看起来了,是否有哪家好男儿年龄合适。
但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月勾王爷对叶子溪有救命之恩,何况又有约在先。
这一边,叶子溪听完焕星的话,也是细眉一皱。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这份儿上了,还态度这么强硬。
下一秒,焕星就悄悄凑了过来,低声对叶子溪说:“你还记得,本王救过你几次?”
叶子溪瞬间有了一丝迷茫,难道不就是一次,军营里的那次吗?
她顿了片刻,随即开口:“王爷想说什么?”
那一次就算没有他救,自己其实也能找到逃跑的法子。
焕星的声音非常低沉,此刻又刻意压低,更显得有些妖孽般的诱惑:“本王其实救过你两次。”
叶子溪看向焕星,他的表情不像在瞎说。
“还有哪次?”
他不可能把在浮华殿饶她一命也当作就自己吧。
“在下,宋兴辞。”
叶子溪顿时像被棒打了一般,僵在原地。
焕星话说完了,又悄悄退到一旁。
叶子溪脸色变了又变,一如她的心情变了又变。
宋兴辞这个名字是在那件山上小屋里听到的,当时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且这么一说,叶子溪再一联想,突然就觉得焕星的身形是同宋兴辞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一个穿着金丝锦袍,一个穿着宽大破麻衫,怎么着她也无法将这两人联系起来。
叶子溪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若真是宋兴辞的话,那可就得另说了。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焕星一眼,心里绕了又绕,直等得南洲皇帝都要开口,她才一字一顿说:“父皇,刚刚是儿臣失礼了。四王爷于儿臣有救命之恩,儿臣曾许诺年满十五便加入王府,如今这个誓言依旧有效。不过王爷方才也说了,即便行了大婚之礼,也可留儿臣在南洲守完陵,儿臣觉得这个法子最适合不过。”
她想留在南洲,并不只是因为不想嫁入月勾。相反,如果当真同月勾建立起姻亲,到时月勾若仍想出兵攻打南洲,也必然要三思。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几年间南洲朝局的变化。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洲一步步落入傅成川手中。
所以折中的方法就是,既答应焕星,也能留在南洲。
至于两年过后,到时再看情况想法子留下来也行。
见叶子溪改了说辞,南洲皇帝这才心里松了口气。他看着叶子溪又看看一旁的焕星,满意地点了点头。
毕竟是月勾的王爷,倒也算是良人了。
叶子溪原本想将大婚之日推迟一些,好做个心理准备。
虽然知道这婚姻有也相当于无,但毕竟对于女子而言,婚嫁不是儿戏。
但焕星却不同意,一定要尽早完婚。
叶子溪既然已经答应了婚约,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和月勾四王爷的大婚之日定在了五日后。
那天的帝都又飘起了雪。明明是四月的天,却白雪纷飞。
叶子溪从早上起床便一直被翻来覆去折腾着妆容、首饰和服饰,知道最后一根凤钗插上发梢时,松芝在一旁看着叶子溪,眼底却红了一片。
就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竹桃也在一旁揉眼睛。
叶子溪却只是淡淡地笑:“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谁都不准哭。”
她自己心里都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所嫁之人,说感情没有感情,说利益关系此时的月勾不攀附南洲已是好事。
但不知怎么的,她还是答应了。至少这么一来,往后她也不会再因成亲一事而受到叨扰。
虽然婚礼办得仓促,但该有的排场一样没少。
南洲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出嫁,嫁的还是月勾权势滔天的四王爷。月勾那边该有的样子也做足了。
因为焕星在南洲没有府邸,婚礼便在基地中举行。
接亲的轿子停在了宫门外,焕星身着一身暗红色金丝勾线礼服,领着手下一众人来到景禾宫前。
“叶子溪,我来娶你了。”焕星的声音透过景禾宫的外殿,直接传入内殿的叶子溪耳中。
她顿时耳朵都红了。明明只是走个样子,她知道焕星也没有什么真心,却在听到那句话时,心中一阵酸涩。似乎很多年以来自己就一直在等着这么句话。
焕星没有遵循南洲的传统等在景禾宫外,而是直接进了内殿。
叶子溪还坐在梳妆镜前,焕星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红色礼袍裁剪的非常贴身,十五岁的叶子溪正介于少女与成年女子之间,身段纤细玲珑,眉眼在红色映衬下更是精致分明。
他走上前去,一把将叶子溪打横抱进怀里,一如在他救她的那么多次里那样。
“叶子溪,我来娶你了。”他又轻轻贴近叶子溪的耳畔,低沉微哑的嗓音轻轻透露着欣喜。
在那一瞬间,叶子溪有了一种错觉,似乎眼前这人将她视若珍宝。
焕星抱着人直接出了宫,一路走到宫门外,连轿子都没用,直接抱着人翻身上马。
“抱紧了。”他一身喝道,骏马便肆意奔腾起来。
叶子溪被焕星的一只手紧紧揽在怀里,听着他胸膛起伏的心跳,嘴角也挂上了一抹笑。
至少这人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对她好。
到了基地,焕星翻身下马,将人放在地上。紧接着就拉着叶子溪进了基地内。
这也是自从基地建成以来,皇帝第一次来叶子溪的府里。
基地内聚满了叶子溪的一众好友和手下,虽然对于这次的婚宴,大家都觉得很突然,但是既然你都同意了,袁骁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生辰宴的那日,他们一直守在宫门外,也没等到信号弹。
等来的却是自家主子要大婚的消息,是人都得被惊一跳。
二人跪在地上,一拜天地,二拜皇帝,等到对拜时,叶子溪的手被焕星轻轻握住了。
“如此一跪之后,你便当真是本王的王妃了。你可会后悔?”
焕星的声音很轻,也很低沉,仿佛酿了几十年的陈年老酒那般醇厚。
在场众人只看到二人的跪拜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停了下来,却不知道二人间发生了什么。
纵使叶子溪活了几世,真正嫁人也就这一次。
她突然想起来在月勾山上的那件小屋里,阿芳跟她说过,那日她被带回来时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她又想起来那日在军营里,手脚都被束缚着,营帐外绝然出现的料峭身影。
这世上叶子溪不欠谁的,唯独欠了眼前人两条命。
于是她捏了捏焕星的手,说道:“不后悔。”
报恩也好,互利也罢,总归不会后悔就是了。
“夫妻对拜!——”
吉公公的嗓音再次尖锐响起时,二人同时跪下,重重朝对方扣头。
头抬起来的瞬间,叶子溪突然一阵恍惚。
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焕星及时扶住了她。
“礼成!——”
这两个字在叶子溪耳旁像惊雷一样炸响,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恍如梦中,她一直被焕星搀扶着,知道被扶进了内室休息,焕星再次离开。
他要去前堂敬酒。
叶子溪伏在床榻上,脑中昏昏沉沉,一睁眼就天旋地转。
突然大脑一阵撕裂的疼痛,就像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零零碎碎的陌生记忆就这么灌了进来。
那日她在盛鸾殿上自戕后,薛离紧抱着她痛苦的嘶吼、旁人无措的眼神,一一展现在眼前。
她在经历自己过去曾发生的事,作为旁观者的视角。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那一瞬间就死了,因为脑海中画面一转,她就看到一个头顶斗笠的男人抱着自己,匆匆忙忙进了一处洞穴。
那个男人看身形也能猜个大概,是焕星。而他抱着的,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那一世在盛鸾殿自戕的自己。
他将自己放在冰台之上,随后右手摊开,在空中缓缓浮现出一朵金莲,紧接着那朵金莲便被注入到自己体内。
随后画面再一转,到了重生的第二世,自己在北浔的皇宫中,那是一个深夜,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自己睡的那件屋子,默默举起了匕首,扎进自己胸膛。
这一幕再次重现时,她甚至又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刺痛感。
而床头边的女子留下了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紧接着又是头戴兜里的焕星,他再次来到床前,将已经血流不止气绝身亡的叶子溪带回了那间洞穴中,将金莲注入叶子溪体内。
再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每一世叶子溪死后,焕星都会带回她的尸体,将金莲注入她体内。
所以叶子溪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能不断活过来,是焕星在救她。
他从来都是带着那顶斗笠,一直在救自己,直到今生也是如此。
她突然想起来焕星曾经跟她说过,自己也刚变成人不久。
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内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叶子溪的思绪也顿时清醒了。
她抬起头,从床榻上坐直了身子,看着门外走进来的焕星。
焕星还穿着那件暗红色礼袍,似乎喝了不少酒,但是作为妖而言应该没有醉的概念。
叶子溪眼睛有些泛红,她看着焕星,焕星也看着她。
过了良久,她哑声开口:“一直都是你?”
焕星原先有些探究的眼神这才缓了下来,他轻笑一声,眼睛弯了弯说:“什么一直是我?”
“一直都是你在救我?你之前就问过我是不是身死之人,那些事我都看到了,就在刚刚。”叶子溪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在救我,我认识你吗?还是你认识我?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即使到了现在都不知道。
这些话被她留在了心里。她现在只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焕星看了她很久,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似乎是在嘲笑什么一般,又让人看着有些悲切。
“因为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