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里，会殷切而温柔的关心厉容贤是否渴了饿了，是否冷了热了？

明明知道不该如此的猜测，偏偏汹涌波涛的感情引导着他的思绪，编制的往这个牛角尖里钻。

然后越陷越深，越想越殇。

厉凌渊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是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只手，指甲深陷的掌心，鲜明的刺痛像利剑一样刺入他的脑仁深处。

但他却只是绷紧了脸，直直的看着温灵若。

温灵若说不出话来。

怒气像是炎炎夏日里骤然暴起的火花，卷起散落的枯枝，摧枯拉朽的烧遍她所有的理智。

她应该去诘问和怒斥厉凌渊。

可诠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每每念起，又牵扯着灵魂叠生出数不尽的痛悔。

看着面色冰冷如霜的厉凌渊，温灵若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

厉凌渊前世被万虫吞噬，受尽折磨而死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表情？

是否也想要这样冷酷地质问自己？

温灵若捏着手帕的手，忽然就不受控制的颤抖：“在你心里，原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难道不是？”厉凌渊明明已然心痛得仿佛要从胸腔里撕裂出一道血口来，却偏要这般冷酷的反问温灵若。

温灵若不想哭，从她重生以来，她就决意要舍弃这代表着软弱的泪水。

可是这一刻，她居然不能操控自己的双眸。

清泪骤然之间，无声滚落。

温灵若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挤出了几个字：“我和厉容贤的过往，是不是就永远过不去了？”

声音如此低微，却仿佛杜鹃啼血，数不尽的凄婉悲凉。

厉凌渊仿佛被温灵若那坠落在衣袖上的眼泪烫了一下似的，胸腔里的心脏猛然颤了一下，这让他即将出口的那个“是”字，又被他狠狠地咽了下去。

到底还是不忍心！

纵然他是满身的怨气，无尽的不甘，看到温灵若悄然落泪，竟叫他此刻只有心疼和不忍。

“我不知道！”

末了，他用尽了力气，最后却只能吐出这寥寥几个字来。

可温灵若这一刻觉得好苦呀，逸散在空气里的糕点香气似乎都变成了让人煎熬的苦味。

她可怜的尊严正在摇摇欲坠，如果不想要自己体无完肤，显得更加悲惨。

她现在应该转身离去，自己给自己留那么一点体面。

可是怎么办？

她就是不甘心呀。

“我今早出去真的只是为了买药！”

眼泪又要流下来，温灵若猛的撇过头去，最后一次尝试着向厉凌渊解释。

“呵！”

厉凌渊满脸悲哀地牵唇笑了一下：“然后在药铺子门边，和厉容贤拉拉扯扯，还亲口说你已原谅了他吗？”

这句话一出来，温灵若含泪的双眼，骤然之间睁大。

“你！”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厉凌渊。

“今早，我见你迟迟未归，心中担忧，所以派人查了你的去处，特地去接你，却没想到看到那样一幕！”

厉凌渊神色流露出了淡淡的可悲的气息，但很快他又硬下心来，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不，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温灵惹慌了，慌乱的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从何说起。

“解释，你总有那么多事情要解释，可是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你让我如何去判断？你要我如何去相信？”

厉凌渊已经彻底的厌倦了，此时此刻，眼神锐利锋芒，像是似乎已经将一切都看透了一般。

“温灵若，别的不说，我们进宫拜见太后那天，你说过你和厉容贤再也不会有牵扯，你做到了吗？”

这一刹那之间，温灵若的脸色苍白如纸，她不由自主地摇着头道：“凌渊，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私会厉容贤……”

“够了！”

厉凌渊觉得自己的头又像是被针扎进去一般，疼得煎熬，似乎连灵魂都被穿透。

“我不想再听了。

温灵若，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行，我说过了，我会放你自由，让你和厉容贤在一起的。

所以……你也不用再解释了！”

厉凌渊真的真的不想再听了，他怕自己听了之后又会心软，又会犹豫，就会情不自禁的靠近温灵若。

然后再一次陷入怀疑，再次焦灼，患得患失，仿佛无止境的地狱轮回。

咣当一声，芸儿手中拿着的托盘掉在了地面上，但她甚至顾不上撒了一地的蛋黄酥，气得浑身发抖的，挡在温灵若的身前。

“太子殿下，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明明是真心想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你这分明就是冤枉我家小姐！”

“大胆，好一个贱婢！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给厉凌渊推轮椅的暗卫瞬间勃然大怒，怒瞪着芸儿，冷声道：“你这贱婢若是再不懂规矩，小心我就亲自出手教训你！”

芸儿一下子就被吓住了，可她还是不服气，她真的心疼自家小姐，梗着脖子还要张嘴说什么的时候，游羡羡提前一步，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了！太子和娘娘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多嘴多说！”

温灵若失魂落魄地带着芸儿和游羡羡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那个院子里。

从回来之后，她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阳光，穿过花架投射在地面上，那斑驳而又杂乱的影子。

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似乎一下子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没有气息的木偶泥胎。

“小姐，你别这个样子，会吓坏奴婢的！”芸儿流着眼泪握住温灵若的手，带着哭腔嚷嚷道。

然而温灵若却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游羡羡看在眼中，心下难免也有了些戚戚焉，她不由自主地叹气道：“娘娘，别太放在心里，清者自清，太子殿下他迟早会知道娘娘您对他的一片真心。”

厉凌渊真的会吗？

呆滞的眼眸里一滴眼泪，又骤然滑落，温灵若缓缓的转头看向游羡羡，神色木然道：“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明明我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