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狗咬猪尿泡

“这就是你找回来的宝贝?”

张占国黑着脸,指着桌子上那个圆圆的印有淡蓝色花纹的碟子,张牙舞爪,怒不可遏地质问,“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愤怒的咆哮声激烈地回荡在办公室里,嗡嗡嗡地骇人作响。

最初听见古董被拿回来的那股兴奋完全消散了,代而取之的是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

他猛地用力拍了一掌桌子,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对方,吼叫道:“你现在就给老子说清楚。”

苏峻嘟哝道:“谁能想到,陈积德会把一个碟子藏在衣服的最

张占国冷哼了一声,拿起碟子,看着粘在底部的几根好像粉条一样的黑乎乎的脏东西,冷笑着说:“这个碟子放在柜子里没有十天,也有八天了。”

“碟子是前面的病人留下的?”

“这还能有假?”

苏峻有点不明白地问:“陈积德住院的时候,为啥不把它扔掉呢?”

“这个,你该去问问他和他妈了。”

苏峻苦笑着咧了咧嘴,心想,野麻滩方团左右几十里,谁不知道他们娘俩是出了名的懒汉,好吃懒做,比猪勤快不了多少。

要不,陈积德早就娶上媳妇了,也不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打光棍。

苏峻不再说话,拿眼紧盯着张占国,又想,这能怪我吗?

当时病房里黑灯瞎火的,隔着衣服和塑料袋,我只是用手摸了摸,觉得它就是你说的那个圆圆的像碟子一样的东西,就赶紧揣进了怀里。

如果再稍微晚一点儿,就被睡在病房门口的那个女陪护发现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心底里竟涌出了一股委屈混杂着愤愤不平的情绪。

老子冒着坐牢的危险,深更半夜提心吊胆地替你张占国跑腿办事,你他妈的不但不领情,反而还骂骂咧咧的。

他想狠狠地顶撞对方几句,甚至还想破口大骂一顿,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把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咽回了肚子里。

此刻,屋子里一片寂静,甚至有点窒息。

张占国看了看那个脏碟子,又注视着苏峻,忽然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朗声说:“为了这么个破东西,害得兄弟你差点儿坐牢。”

这句话令苏峻心底里不由得一震。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这样充满浓厚人情味儿的话了。

这是一句大实话。

如果昨天晚上被那两个保安抓住,他现在就真的在公安局的看守所里了。

苏峻极力克制着内心深处不断上涌的热流,说:“张老板,我现在就去医院找陈积德,当面问问他。”

“你问他什么?”

“如果他真的拿了古董,就是抢,我也要给你抢回来。”

张占国冷笑一声,反问道:“你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他会说实话?”

“那咋办?”

“你先回去,等我想好了再找你。”

说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语气凝重地叮嘱道:“这件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苏峻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接过钱,神态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就满怀感激地走了。

张占国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默默而又紧张地思索了起来。

让苏峻深夜冒险去医院病房里偷取那件古董,虽然是张占军的主意,但他同意了。

而打发生态园的清洁工贺永旭去监视苏峻,却是自己的主意。

之所以这样做,有且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为了防止拿到古董后,苏峻贪心大发,据为己有不说,还有可能会远走高飞。

想到这儿,张占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随即喝了两口茶水,继续想,如果陈积德真的没有拿走那个古董,那它到底落在了哪儿呢?

为了尽快弄清楚下落,在清理臭水坑的这几天里,他再三叮嘱刘建和老黄一定要多长几只眼睛,盯紧盯死每一个干活的人。

一旦发现了那件圆圆的像碟子一样的古董,必须在第一时间里打电话告诉他。

然而,直到工程顺利完工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得到任何他期盼的好消息。

张占国当面追问了刘建和老黄几遍,两人都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发现那个东西。

失望之余,只好同意了张占军提出来的这个颇为冒险的计划。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苏峻竟然偷回了一个真碟子。

唉,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按照野麻滩的俗话,这就叫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

就在他一个人端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够尽快得到那件古董的时候,手机响了。

时光匆匆的走啊走

可曾为谁而停留

多少光阴似水东流

却带不走哀与愁

……

这段低沉嘶哑而又饱含沧桑的《人间这一遭》歌曲响过后,他才按下了接听键。

那端,传来了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你是张老板吗?”

“我是张占国。”

稍微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潘佑昌,听出来了吗?”

“潘老师。”

张占国心里忽地泛起了一丝激动,忙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里。”

“潘老师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是昨天才从上海回到野麻滩的。”

张占国心里蓦地一跳,说:“我现在就去你家看望老师你。”

潘佑昌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说:“欢迎欢迎,我在家里等你。”

挂断电话后,张占国就起身下楼,开车直奔潘佑昌家里。

临出大门时,摇下车窗,对老黄说:“如果杨家胜再来生态园找我,你就说我有急事情去城里了。”

“他要是问你啥时候回来呢?”

“你就说不知道。”

话音还未落地,就踩了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如同下山猛虎般地冲出了生态园。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隐隐透着丝丝淡白,没有风,明亮的阳光铺洒下来,很宁静。

成片的树木花草以及包谷水稻布满了黄河两岸,绿油油的,呈现出一股充满旺盛活力的勃勃生机。

潘佑昌在野麻滩小学教了一辈子书,是张占国小学时候的班主任,也是尚世民二十多年的老同事。

前些年退休后,闲来无事,不愿蹉跎岁月,就一门心思地钻研阴阳风水学问,今天帮这家择儿子结婚的吉日良辰,明天又帮那家老人选墓地下葬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时间一长,在野麻滩方团左右渐渐有了些名声,被人戏称为潘铁嘴。

张占国之所以如此发急地想见到潘佑昌,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因为他很清楚,拖的时间越长,找回那件古董的希望就越渺茫。

潘家距离生态园不到两里路,以奥迪A6的车速,眨眼间就到了。

隔着车窗,远远看见潘佑昌顶着烈日站在大门口等候自己,张占国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