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摆烂

要说这景策也当真算是景国兢兢业业第一人,自从天下平定,景修远安稳地坐在这龙椅上之后。

他从未缺席过早朝,就算每日都是最后一个到第一个走。可大臣们仅是见到他懒洋洋地坐在上方,就似乎顿时像找到主心骨了似地安心下来。

可就是这样的景王,居然破天荒地宣布要去私访?

具体去哪,去几时。

没人知道。

包括景修远在内,殿上的所有人都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得慌了手脚。

“皇叔!朕一人恐怕…”,景修远为难地看了一眼底下忧愁的大臣们,又转头求助地望向景策。

景策冷哼一声,“怎么,景国没有本王怕是要灭国了不成?”

这话说得实在太重,前头还在议论纷纷的大臣们闻言忙不迭地屈了膝盖。

威严的大殿一时连呼吸声都几近可闻。

景修远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羡慕,偷偷看了一眼微怒的景策。

只是稍稍加重了些语气,就把这些老滑头们治得服服帖帖。

那种睥睨天下的阴翳感,就算身为真龙天子的自己似乎也远不及景策半分。

景修远叹了口气,手抚上金椅,试探性地问道,“那皇叔为何突然要去私访?”

景策收了气势,又恢复了那种万物不絮于心的淡然表情。

“听说近来大理寺贪污案的卷宗都快堆满了。”他目光划过低着头们的大臣,把玩着手中扳指。

“刑部向来不中用,审个芝麻官都用上好几载。”

被点名的刑部尚书暗暗叫苦,冷汗淋漓。

这贪污腐败案向来牵连甚广,看着不起眼的小官背后势力或许大到连自个儿都不敢得罪。

他只好伏在地上嘴里喊着“微臣无用”。

可眼下既然景策都说了要亲自上阵,饶他背后是谁,都得乖乖献上人头磕个响。

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竟引得景王下凡。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面面相觑。纷纷低着头,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原本今日想着参上死对头一本的大臣们也默默地收回册子,盘算着或许这段时间还是安分些好。

毕竟都做到这个位子了,若要真往深里查了,谁都不可能干净。

一场早朝匆匆结束,景策刚出了宫门迎面就碰着了一着紫色官服,一看就等候多时的中年官员。

“尚大人?”

景策见到来人也有些意外。

这尚文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往早了说原本是景策的心腹。

可当他发现景策似乎并无争夺皇位的意思后,被顺水推舟地举荐给了先帝。

不知如何得罪了太后,被发配到边疆治乱去了。

看这被晒得黝黑的样子,估摸着是立了大功。

尚文见到景策几乎是快哭出来了,不停诉说着边疆的疾苦,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皱得异常难看。

景策被他吵得脑袋胀疼,只好领着他一同去了闻瀑楼。

近来他的安睡日子越来越短了,只有在这郊外酒楼时才能小憩一会儿。

倒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许久不见了的顾游。

景三一碰上日日伺候在侧的汪公公就吵嚷着寻到了似乎一脸不耐的景策。

酒席边还倒了一正呼呼大睡的大臣,小厮们正要把他抬出去。

这大白天的,怎么在皇兄面前喝成这样?

景三有些嫌弃地抿了抿嘴,迈着小碎步挪到景策旁边,讨好地搓搓手,“王兄,您怎么在这儿啊?”

景策揉揉眉心,“你来得,本王就来不得了?”

察觉说错话了景三小心地拍了一下脸,弹润的肉跟着手掌一抖。

“三弟的意思是王兄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多寂寞啊!”他往自己的包厢努了努嘴,“悠悠和诸凌珍都在呢…”

景策眼神冷了冷。

这顾悠悠还真是他见过最没心没肺的人。

才卖了亲赐之物,丝毫没有哪怕一丝的愧疚或者恐慌就算了。

居然胆子大到转头就悠哉悠哉地约人喝酒来了。

“把她带来。”

景策闭着眼挥挥手,景三颇觉摸不着头脑乖乖地应了一声。

不消片刻,一脸惊恐的诸凌珍就被景三拉着带到了景策的房内。

察觉到景策微怒的神情,景三也疑惑地挠了挠头。

“……本王是让你把顾悠悠带来。”

景策只觉胸口一滞,深感和景三沟通简直是种折磨,无奈地唤来汪公公。

汪公公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此刻才恍然大悟的景三,踩着轻巧的步伐就麻利地寻来了顾游。

顾游倒是不像诸凌珍那样害怕,一进屋就宛如进了自己房里一样,慢悠悠地随意找了个软椅一坐。

“景王有何吩咐啊?”

她想通了,恐惧这玩意儿是要直面的。

况且上次都那样顶撞景策了,自己的脑袋还不是好好地在脖子上呆着呢。

傻站着的众人顿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顾悠悠不是很怕景王的吗?

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今日竟如此嚣张?

素来会顺竿爬的顾游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嚼了一口,艰难地咽下。

她肉眼可见地作嫌弃状眉头一皱。

甜到窒息。

景策觉得干脆破罐破摔的顾游有些好笑,刚要开口。

门外传来女子柔声惊呼。

“爹,你这是怎么了?”

景策原本根本不想理会,谁知景三闻言却立刻把尚娴婉给带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垂着头,勉强靠家丁扶着才不至于倒地的尚文。

“这糟老头竟是尚大人?”

景三缩着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衣衫凌乱的烂醉中年男子。

诸凌珍眯着眼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尚娴婉向来端庄的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勉强笑了一下。

“正是家父,”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边疆困苦,家父今日见到王爷过于激动…”

尚娴婉挽过尚文的左肩,眸中满是自责,却也不卑不亢,丝毫不觉自己父亲有何丢人之处,“打扰了二位王爷…”

反倒显得大惊小怪的景三有些失礼。

景三见美人落泪,一时慌了手脚,苦着脸求助地看向景策。

景策回看他。

最终无奈地唤来在门口和阿果闲聊的步京,竟难得柔声安慰了尚娴婉几句。

尚娴婉大方地行了礼,头也不回地搀着尚文出了酒楼。

她今日目的不过是在景策面前露个脸,顺便留个印象。

要是找些理由留下来倒也不是不可,可那样反倒显得多余的很…

尚娴婉对着步京温柔一笑,亲自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纯金花生交与他,随后轻轻道了谢。

步京等到她一转身立马像被烫到似地扔给马夫。

最近这段时间,任何金色物件他看到就脑袋疼。

不为别的,只因王爷要送给顾悠悠的那金牌…

他打了二十几幅了,都被王爷像是看到脏东西污了眼似地嫌弃地扔了。

步京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