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朝的剑斩本朝的狼
“黑棋差5目,输得不多。”旁边从一开始就看棋的胖子担任第二盘的数目工作。
“数清楚没哦你,明明我领先十几目的,咋还输了,你数得有问题,数目不准确数子。”
鹅卵石急了,自己怎么会输?这第二盘不说全盘压制对手,但自己打入的都活了,小孩子也没打入自己的空,进入大官子自己盘点领先小20目,除开左上这个金柜角被走了个打劫活,这棋能输?
胖子明显不给他面子,大声吼了起来:“鹅卵石输不起了,连输给小娃儿两盘。”
本来鹅卵石在棋院就介乎于狼兔之间切换的中等水平选手,还和个小娃儿下棋都没在意。没想到胖子现在这么一吼,周围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八个看热闹的。
“鹅卵石你要耍赖嗦?”打抱不平的大有人在。
“你这个水平真的,连个小娃儿都下不赢”这是趁机落井下石的。
还有装高手来打趣的:“喊你平时把为师的烟递勤点,为师多指点你一二,也不至于下不过小娃儿。”
“这个金柜角走成打劫了?臭得很,点进来你先立撒,净活。”还有假技术流发言。
汪羽不说话,他心里面清楚自己放水了,一直留着金柜角没动手。他本可以趁对手应错了做成花4直接杀,但是他故意走成劫杀,从其他地方扣了9目确保自己足够了赢棋就罢手。要知道金柜角可是号称业余5段才勉强能算清的变化,就小胡子的水平让他算一小时都算不清楚。
这时人群猛然被挤开个口子,汪家伟出现了,听到观战胖子的吼声的汪家伟忙不迭丢下朋友循声赶来,分开人群,护犊心切的汪家伟厉声说到:“哪个欺负我娃娃了。”
汪羽连忙解释:“没有,我下棋赢了这些叔叔都过来看。”
旁观者打趣到:“分明就是你娃娃欺负人,你娃娃棋下得好。”
这时旁边来了个白面带眼镜的胖子把鹅卵石赶开坐了下来,笑眯眯的向汪羽问到:“小朋友棋下得蛮好的,我们来一盘如何。”
汪家伟正要替汪羽说不下了,却听到汪羽噗呲一声笑出声来答应了:“下,下嘛。”
汪羽为什么发笑是有原因的,对面这个笑眯眯的白面胖子他熟悉啊,太熟悉了。这个这狗日的看似人畜无害一脸和气,真实棋力却是深不可测,而且非常善于演戏。如果说鹅卵石只能算狼兔之间切换的选手,这货就是资深级别的大灰狼。这家伙90年代末期在市三医院后边开了个茶社,汪羽大概在那儿泡了两年时间,期间不知道从哪儿逮了个业余3段水平的大老板下赌棋,每次也就只赢别人一两盘从不多赢。偶尔还要故意和别人打成平局或者输一盘出去。如此两年据说那老板输了很多钱给他。当然了,汪羽也没少给这家伙上贡。
这是汪羽回来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前世他棋艺小成的时候还特意有心去寻找过这货报仇,可惜茶社关闭没再遇到过,没想到今天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汪羽也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邝亮:“叔叔我才学棋下得不好,你是不是让我几个子。”
“我咋能让你哦,我最多和跟你下棋这个鹅卵石差不多的水平,我就是看你虽然年龄小棋下得好想学习一盘,让不动的,让不动。”邝亮忙不迭的摆手。
“猜先。”汪羽不想看他演戏,摩拳擦掌想报当年的仇。
邝亮笑眯眯的说:“就当跟小朋友学习一盘,5块一盘意思意思。”
旁边的鹅卵石拿出5块放在邝亮这边,显然对他有极大信心:“那我也跟5块钱的。”
一旁汪家伟有点担心儿子:“下那么大干啥子,5块够了。”
汪羽安慰老爸:“输了就当我喝可乐了,没事的,我就下这一盘来找你,你去下象棋嘛。”
周围观战的人多,汪家伟也乐意给儿子面子:“那好,下完这盘你过来找我,回家了。”
对局双方满口答应,各怀鬼胎的端过了棋盒:“好,就下这盘。”
猜先,汪羽拿到了白棋,棋局开始。
邝亮稳扎稳打小林流开局,汪羽二连星,第6手,碰,直接碰在了对手的无忧角上。
“嘿,你这围棋跟谁学的哦,生硬得很。”
汪羽这几天一直在编造自己学棋故事,他抬头想都没想,还故意漏出点破绽让人抓:“6岁跟鼓楼街棋摊上学的,一个老爷爷,好像听他说过一次他师傅是什么五老七怪。”
“啥子五老七怪,射雕英雄传看多了哦,江南七怪都来了。”旁边有人讥笑。
下围棋的文化人还是多,另一个戴眼镜的中分头接话了:“不懂不要乱说,应该是五老七贤,清末民初的成都文化领袖,他们徒弟的话算起来确实很大年纪了。”
汪羽一边落子一边扯虎皮做大旗:“哎呀,对,就是五老七贤,这个叔叔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教我的老爷爷还送了我两本棋谱都是线装的。棋摊摆了大半年没摆了。”
右下碰了整形之后汪羽抢先手又跑右上角去点三3,照例爬完三手回到左上小飞补了手角。
邝亮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旁边的鹅卵石,心想这个水平的布局你能输给他?捻起一颗黑子落在下方边路的星位,夹击对手碰无忧角的弯三,打算测试下对手的战力如何。汪羽没理他,又在左下角小飞补了手,黑25手一间拆,压迫紧逼白三子空间,白26跳起堂堂正正。27手黑刺白粘,29镇头扩张黑棋模样同时对白棋追赶,双方你来我往在右下角拉开了攻防战。
汪羽不甘心被黑棋封锁苦活,反手刺在黑棋一间拆位子上方强硬分断,战火从右下蔓延到中腹,白棋在右下做了个劫之后开始围绕被分断的黑棋做文章,一个劫双方都不肯退让持续数十手,最后以黑棋斩获了白中腹数子,白从右下提劫获得先手活告终。
第一次劫争以白棋获利结束。然而对手显然不愿束手就擒,153手点入角空,考虑到白包围圈薄弱而黑棋全盘厚实,汪羽无奈让黑在自己角空制造一个劫出来。双方再度数十手的劫争打得一个眼花缭乱,转换的结果黑棋成功破掉了右上角空,白棋凿壁偷光似的从黑外势中刺穿了右上模样。白棋再次获利。两次劫争上黑棋均小亏的结果导致了最后的失利,终盘黑179子。
邝亮感觉自己全盘下得憋屈,这对手的劫争转换手法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能下出来的围棋。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他只能联想到“老辣”。汪羽隔世仇得报喜形于色,双方就关键点简单复盘后,汪羽拿着属于自己的战利品20块钱去找汪家伟回家了。只留下周围观战者在一旁啧啧称奇。
有好事的问:“你居然能输给这个小娃儿,那这个小娃儿不是最少有业4了。”
“这个小娃儿的棋好怪,没见过这样下的,开局对无忧角应该托他用的碰,一看就是不懂定式的。但是战斗方式很有力量,转换果断。就是打劫转换黑棋亏了。”旁边完整看了这盘棋的
从最开始就在旁边看的胖子接话:“小娃儿和鹅卵石下遇到中国流也是碰,看起来俗得很,可以肯定不懂布局和定式。”
还有表示羡慕的:“但是别人能赢棋啊,三盘20块钱啊。”85年的20块相当于后世的500左右。
旁边看热闹的:“没听过二楼有这个水平的娃儿,这水平应该比楼上培训班的还高了。”
驳斥的:“不要乱说,这娃儿肯定下不过二楼下得好的学生,就他那些乱碰乱点的棋开局遇到正规军就要吃大亏。”
收拾整理好心情,邝亮扶了扶眼镜说:“就一盘棋嘛,输就输了又不是没输过,下次争取赢回来就是。哪个还来,我们接着下。”
“妈耶,输了棋想找我们垫背,背时鬼。”
“你本事,你本事就坐到前面几排去下棋撒,再要不你去二楼下,在门口逞啥子英雄。”
一阵嘻嘻哈哈的调侃,周围人群散去,分流汇入人声鼎沸的棋院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