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杀
得益于现代科技的发展,如今的人们已经很少看到纯粹的黑夜了。
在没有星辰与月亮的夜晚,炫彩的霓虹像打翻的油墨在都市上空的夜幕中肆意涂抹,群魔乱舞的大厦激光灯似迪厅里的彩灯在夜空中张扬,将一座又一座不夜之城当做尽情欢闹的舞台,彻底模糊了黑夜与白天的界限。
在绝对的黑暗中,人类的视觉神经无法对外在的事物做出反馈,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为了避免被暗中潜藏的敌人发现,三人不得不放弃了对手电的使用,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幻灵系的异能赋予了洛轩较高的精神力,使得他能够通过灵识的探查感知到身前的道路,及时地避开障碍和坑洞,加快赶路的进程。
因此,三人分工明确,由洛轩在前方探路,沈清鸿抱着小欣彤紧随其后,双方用声音传递信息,相互提醒,互相支援。
夜路向来是难走的,尤其是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前提下。周围的这片黑暗中,处处透露着一股诡异的灵能波动,就像一个无情的黑洞,可以吞噬世间万物。
脚下的地面其实并不平坦,到处都有隆起的碎石土坡,有时也会一脚扎进泥泞的水坑里,感受那刺骨的冰寒。
在洛轩的感知中,三人应该是向海拔较低的地方走的,虽然偶尔有向上的路段,但总体上还是以下坡路居多。
虽然无法探知到这黑暗的尽头,但洛轩有预感,黑暗绝对不是这片秘境的常态,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他们被困在了这处险境之中。
沈清鸿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即便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她也依旧身轻如燕,气息悠长,听不出一丝疲惫,将玄阶后期的修为展现得淋漓尽致。
眼下情况危急,三人默契地保持了安静,除了鞋底掠过地面的脚步声,听不见一点儿杂音。就连欣彤也配合地捂住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给大家招来灾祸。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人也不知一路奔走了多久,只觉得腿脚有些酸痛,气息开始紊乱。
突然之间,洛轩仿佛听到了“波”的一声脆响,身体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如同石块坠入湖面时激起的水花那般。黑暗的空间中似乎出现了一层透明的波纹,荡漾着向远方扩散。
还没等洛轩反应过来,眼前豁然一亮,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洛轩有些恍惚,连忙用手遮在了眼前。
身后的沈清鸿没能意识到前方的变化,依旧保持着原速,竟直接撞到了洛轩身上,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长久的黑暗使得三人的眼睛对光线格外的敏感,沈清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低声向洛轩问道。
“或许……”洛轩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和惊讶,“这就是046号秘境真正的样子了吧!”
闻言,沈清鸿缓缓睁开了眼睛,感受着光穿过视网膜带来的刺激,眼前的一切开始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这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耀眼,柔和得似潺潺流淌的溪水,恬静而不失温情,她也是第一次想到居然可以用“温和”这个词来形容一种光。
入眼所见,即是漫天的星海。
对,是星海!
星辰二字已经无法形容眼前这般壮阔的景象了。
宁静的夜空似一张漆黑的画布,璀璨的星河连缀成群,在这无垠的画卷之上尽情挥洒泼墨。深邃的星空俯照着这方世界,以亿兆颗星辰为媒介,带来无尽光年外遥远的呼唤。
这是一副怎样惊心动魄的画卷呀,星辉闪耀,色彩纷呈,绚烂多姿,不似人间之景。
洛轩第一次从书本以外的地方见识到,原来星空是可以有颜色的。
相比于天空的盛况,地面景象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远处的山脉层峦起伏,勾勒出青黛色的图影;身前似乎是一片广阔的湖泊,平静的湖水似镜面一般光滑,映照着璀璨的星空,将这无边盛景以另一种形式在人间重现,若是有人泛舟湖上,当能复刻出一幅垂钓星河的绝美图卷。
三人所站的位置,恰好就在这湖畔的滩涂之上,脚下满是泥泞的沙土,杂乱的荒草几乎随处可见,若是细心观察,还能发现不少趁着夜色外出觅食的水中生灵。
身后吹来一阵轻盈的陆风,在湖面泛起细细的波纹。耳畔依稀能听到少许窸窣的虫鸣,与人间夏日的喧嚣几乎别无二致。
“至少……我们可以确定,这里绝对不是人间了……我在江南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遇见如此令人惊羡的星空。”
沈清鸿看得有些痴了,眼神中多出了几分迷蒙,清冷如她,也难挡这般盛景的诱惑。她怀中欣彤更是被这一幕给惊住了,乌黑明亮的瞳孔中映照出万千星辰,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洛轩稍稍回过神来,特意向来时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天地之间仿佛多出了一道竖起的黑幕,从左侧的群山尽头到右侧的地平线外,几乎看不到尽头。视野上移,这黑幕如同从天而降一般,一眼望去,看不到顶点,连星空都被遮去了大半。
整个世界,就这么被一张无限大的“幕布”划分成了两个部分,二者泾渭分明,互不相扰,在这如梦似幻的“神迹”中达到了完美的和谐。
这是……
洛轩的心登时就凉了半截,能达到如此范围的神通,至少也要云阶巅峰的修为,拥有这等强者坐镇的【圣瞳】组织,根本不是他们两个小小的玄阶修士所能对抗的。
他这才意识到,沈清鸿口中的庞然大物,究竟能恐怖到何种程度。
不一会儿,沈清鸿也从这盛景的震撼中醒悟过来,回头看到了这无比瞩目的黑幕,相较于洛轩的窘态,她显然是有些心理准备的,虽然同样惊讶,但也不至于就此心神大乱。
“你对046号秘境了解多少?”沈清鸿问道。
“……基本没什么印象。”洛轩想了想,说道:“硬说有的话,大概也只是听说过这座秘境的存在。因为外婆家在淮宁,我曾经跟着家里人来过这里几次,依稀记得在淮宁市西边有一座湖泊,名为鸿泽。听说在鸿泽南畔有一座空间之门,通往046号秘境,应该就是这里吧?”
“不错,046号秘境是一座老牌的中阶秘境,首次出现于160年前,也被称为【鸿泽秘境】。淮宁府志对它的记载较为模糊,只知道这是一座与江南环境极为相似的秘境,空间范围极广,是少数在自然环境上适合普通人生存的中阶秘境之一。这里的水源、气候、空气、土壤、大气压强、辐射强度,以及生态环境,与外界并无太大的差别。”
“可即便如此,这里依旧被视为人类禁区,夏国最危险的地区之一,始终未能划入国土开发的范围,原因就在于这里无处不在的威胁——幻兽。人们常将秘境之中诞生的妖兽称之为【异兽】,而幻兽其实就是异兽中的一种,在各大秘境中均有出没,但在046号秘境中尤为突出,这里是幻兽的主要栖息地。”
“幻兽?”洛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是的。”沈清鸿将怀里的小欣彤放在了地上,右手一挥,召唤出那把青锋长剑,在沙地上刻了起来:
“相对而言,幻兽属于一种少见的异兽,在《妖兽图录》中也很少提及,大部分修士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种妖兽。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曾搜集过一些资料,了解过幻兽的基本习性。低阶幻兽没有具体的形态,可以随意幻化成任何模样,但因为本源匮乏,它们所幻化出来的形态基本都处于半透明的虚幻状态,迷惑性较低,伤害也有限。
但它们是群居妖兽,常常几百只聚集成一个群落,外出觅食也喜欢群体出动。如果说,单个的低阶幻兽是一头令人随意揉搓的玩具的话,那么一群幻兽,绝对是它们敌人的噩梦!”
沈清鸿的长剑在地上随意勾勒,很快,一幅“百兽群殴图”就画好了,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神似。
“听你这么说的话,这些幻兽倒和我的幻灵异能有些相似……”洛轩看着地上的刻图说道:“借助幻灵之眼,我可以看破虚妄,也可以编织幻境,影响其他生物的心神,达到干扰、诱导、迷惑,乃至控制的地步。按照这个思路,那些高等级的幻兽应该也有制造幻象的能力,而且这能力还是群体性的,大部分的普通人甚至一些低阶修士都无法抵挡,中招之后只能任‘妖’宰割。”
“没错!”沈清鸿点了点头,肯定了洛轩的推测,“幻兽的领地意识极强,若是有其他种类的生物贸然闯入它们的领地,必然会群起而攻之。当务之急是先要弄清我们所处的方位,找到秘境的出口所在,与此同时还要尽量避免与幻兽发生冲突,节省灵能……”
“谁!”
洛轩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警兆,身子后倾,右手在身前划过,于虚空中召唤出一柄墨色唐刀,向着危机来源处挥出。
随着一阵金铁交击时的脆响,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将三枚菱形的飞镖劈成了废铁,斜插在远处的沙滩之上。
沈清鸿反应很快,一把将小欣彤推到了身后,与洛轩一起向飞镖来源处看去。
“啪,啪,啪……”
那齐天的黑幕之中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轻铠,狰狞的甲胄将他的身躯完全包括在内,只露出了头部。
这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男人,他眉眼狭长,五官俊美,摄人心魂的眼眸中闪着妖邪的紫色光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戴着护甲的双手在身前拍鼓掌,一种张狂而又轻蔑的气质几乎贴到了三人身前。
“听说,那群废物不小心放走了几只小老鼠,害得本尊不得不亲自前来收场,如今一看,还是有两下子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