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回到家时，看见姜瑶正站在门口。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好像一块被纯白的玉石雕刻而成的人形石像。从她僵硬的身体和望眼欲穿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在门口等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或者，自冯唐离开这里开始，她就一直站在那里了。

“你今天没去上学？”冯唐有些惊讶。

冯唐的惊讶并不是没有道理。姜瑶是平阳三中最好的学生，没有之一。这种好是全方位的，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人品，甚至包括她对于学习的精益求精的精神，全部都是万中无一的。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旷课，甚至在她病的需要打点滴的时候，她也不会耽误学习。可是今天，她竟然没有去学校，这非常罕见。

“嗯。我请了一天假。”姜瑶迫不及待的跑上来，拉住了冯唐的手，把他的全身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你没有受伤吧？卢伟光有没有难为你？”

“他再也不会难为我了。”冯唐走进屋子，一股脑的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异常冷漠且平静的说道，“他死了。”

“什么？”

“你……”

“你把他也杀了？！”

“……”

姜瑶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那种情感里除了不可名状的惊愕外，还有些许悲伤和担忧。

“不。”

“不是我。”

冯唐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是谁？”姜瑶越发好奇的追问道，“除了你，他还有别的仇家？”

“不知道。”

“那是个神秘的家伙。”

冯唐从裤兜里摸索了半日，忽然有些懊恼的锤了一下沙发。

“你是在找这个吧？”姜瑶微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递给了冯唐，“我看你总抽这个牌子，就往家里备了一点。”

“哈！”

“姜瑶！”

“你他娘的真是越来越懂男人了！”

冯唐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支，点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

“哼！”

“你们男人啊！”

“就是贱！”

“自己作践自己！”

“抽吧！抽吧！”

“抽死拉倒！”

姜瑶一脸嫌弃的扇了扇周围的烟气，然后去阳台把窗户全都打开了。

“怎么样？”

“打听到你小妹的下落了吗？”

姜瑶走回来，给冯唐到了一杯凉开水，轻轻的放在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不太好。”

“那个老家伙死的太突然。”

“我了解到的信息有限。”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京都大学堂。”

“你听过这个地方吗？”

冯唐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然后顺手把杯子递给了站在她面前的姜瑶。

姜瑶刚刚接过杯子，就听冯唐说到‘京都大学堂’这五个字，不由得失了神，踉跄了两步，手一松，竟把水杯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啊！~”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姜瑶赶忙低身下去，慌乱的捡拾起地上的玻璃碴子。

冯唐皱起了眉头。

他非常了解姜瑶。她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儿，根本不会没有缘由的失手打碎某件东西。而且，她的表情显示，她刚才受到了非常剧烈的惊吓。

那种惊吓是深入骨髓的。

即便她有意的掩盖了这个情绪，但还是被冯唐敏锐的捕捉到了。

在这个房间里，只有他和姜瑶两个人。他们已经在一起住了半个多月，彼此非常熟悉。很显然，姜瑶的反常举动并非由于他的关系。既然不是人的因素，那么就只能是语言了。

冯唐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人敷衍和欺骗的人。他在道上混迹了二十多年，对于人心的拿捏一向精准。她在姜瑶的眼神里、话语中，以及她的行为动作上，看出了端倪。

冯唐可以笃定，姜瑶对他有所隐瞒。

而且，他非常肯定，姜瑶的反常一定与‘京都大学堂’这个名字有着莫大的关系。

冯唐异常痛恨欺骗和背叛。哪怕这种欺骗和背叛是迫不得已，他也不能容忍。

“姜瑶！”

“别他妈的管这些东西了！”

冯唐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姜瑶的手腕，将她狠狠的从地上提了起来。

“快点说！”

“你究竟对老子隐瞒了什么！”

“你知道‘京都大学堂’对不对？！”

“你一定知道！”

“你骗不了我！”

冯唐暴怒的就像一头领地受到了侵袭的雄狮，完全失去了理智。

“放开我！”

“冯唐！”

“你……你弄疼我了！”

姜瑶满目含泪的盯着冯唐，脸上挂满了委屈、埋怨以及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

冯唐松开了手。

他不得不这么做。

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多么的粗鲁和莽撞。

“抱歉。”

“我一时没管住自己。”

“可是，你应该知道，梁琪琪和冯小桥对老子的重要意义！”

“老子遭到了太多的背叛！”

“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一次也不行！”

冯唐的态度依然强硬。然而与之前相比，他已经完全不同了。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了姜瑶。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难道你连我也不信？”姜瑶一面拭泪，一面委屈的说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生死之交了，没想到你依然对我有所防备。可是我呢，却毫无保留的选择去信任你！你的做法真叫人寒心！”

“姜瑶。”

“毫无保留的去相信一个人是非常愚蠢的。”

“没有人永远值得信赖。”

“我希望你好好的记住这一点！”

冯唐重重的吐了一口烟圈，面色忽然变得异常凝重。

“跟我说说吧。”

“关于京都大学堂的事。”

姜瑶轻轻的揉搓着发红的手腕，撅着小嘴走了过来，和冯唐并排坐到了一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你什么。”姜瑶有些生气的说道，“我的确知道有关京都大学堂的一些情况。我之所以犹豫不决，并非是想要有意去隐瞒你，而是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永远也不会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姜瑶非常清楚有关京都大学堂的一切。可是，迫于某些压力，她不能这么直白的将有关它的情况和盘托出。因为有些东西事关重大，不是她或者冯唐，或者任何一个人所能够承担的起的。而且，她也的确向某人做出了极为严厉的保证。这种保证是基于人格的。

“我很抱歉，冯唐。我不能告诉你关于它的任何信息。那个地方很神秘。它的存在完全颠覆了你我的认知。”姜瑶摇了摇头，异乎坚定的说道，“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或许会把有关‘京都大学堂’以及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一一的说给你听。”

“那个人是谁？”冯唐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我现在不能说。”姜瑶一脸神秘的说道，“等你见到他，一切就都明白了。在此之前，你还需要再耐心的等上一天。”

姜瑶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忽然站起身，轻轻的叹了口气。

“冯唐。”

“请相信我。”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