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不是段师姐吗，怎么变成这样？”

“别看了，她之前不是把沈师姐推下魔窟了嘛，等下她生气了把你也推下去。”

……

几个路过的外门弟子赶紧跑掉，而段思纤抱着琵琶，一步步往前走着。她已经听不见那些弟子在说什么了，脑子里只有还未消停的声音和梦境。

“段思纤前期的实力太强了，还是让男主来帮忙下线吧。”那个写着书的凡人说道。

“这个女配啥时候下线啊，天天抢凤灵的机缘烦死了。”那是没有听过的声音，大概是看这本书的人说的话吧。

“凤灵又漂亮又飒啊，爱了爱了。”看书的人都喜欢凤灵，每句话都在夸凤灵怼人怼得好，夸她睚眦必报的样子很帅。

段思纤只有“女配”这个名字。

每一句话都在切割着段思纤的意识，她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一生都在被人书写。

“你来这里做什么？”男性的声音从段思纤面前传来，段思纤抬眸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子，他看起来还带着些许稚嫩，恰好结合了青年和少年的美感，让人眼前一亮。可惜这个男性是段思纤的师弟周重炎。段思纤今天也从“梦境”中知道了，他是爱慕沈凤灵的。

“走开。”段思纤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往旁边走过去和他擦肩而过。“你这个样子还想找沈凤灵麻烦吗？”周重炎看着段思纤都这个样子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地不搭理自己，胜负欲一瞬间就上来了。

“别想了，你看看你现在被师尊废掉金丹，比沈凤灵丑，不会炼丹不会结阵，算什么天才。能从魔窟里活下来的沈凤灵肯定会成为天极门最强的天才。”

周重炎每一句话都是事实，段思纤也没有想着反驳，她已经不在乎了。就在这时，耳朵里有一句话瞬间被段思纤捕捉到。“不想写了，反正飞升以后的故事随便写写就可以了。”

“现在流行快穿文，要不试试那个……”

就在这一刻，段思纤感觉自己内心的死寂开始有了些许波动，那是名为希望的波动。不知道段思纤情况的周重炎看着段思纤忽然露出的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以为对方在看不起自己，顿时恼怒，但他听到了传音以后又停下了自己的攻击。“哼，一个凡人，没必要置气。”

周重炎也一副不屑于搭理段思纤的样子，很快这份别扭消散为了喜悦，头也不回地和段思纤擦肩而过。

随着段思纤走得越远，遇到的弟子也渐渐变多了，她原本是实在无处可躲躲在了山下被废弃的洞府里，如今她却怀着不甘来到了这里。

弟子们窃窃私语，宗门执法的人已经出了公示，所有人都知道了段思纤被废去金丹剥去灵根变为凡人以后在凌云峰反省的消息了，一时间开始看着完全忽视他们继续往前走的段思纤，私底下窃窃私语。

“报应啊。”

“不过要是我是段思纤，看到本来被踩在脚下的废物的人短短两年就达到筑基后期，还会丹药和阵法，我可能也会和段思纤一样吧。”

“所以说，心胸狭窄是不可能成仙的，你就别代入人家了，说不定她还看不起你呢。”

“凌师尊还没有把这种人逐出内门，真是心胸宽广啊。”

嘲笑，讥讽，怜悯，审视，各种各样的情绪砸在段思纤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上，他们嘴上说了几句以后看着段思纤完全不搭理他们就自觉无聊地换了话题，纷纷赞扬着凌云师尊的宽容和沈凤灵曾经做过的好事，空气里不再有罪人的血腥味，大家顿时更加快活了。

白衣的外门弟子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边说话，任由着那个满身是血怀抱着琵琶的人走过阶梯，恍若青天白日下遇到幽灵一样。

段思纤一步步踩着阶梯，发丝的黑色随着血液的流逝，渐渐变得花白。她走到了内门，牌匾上明晃晃的“凌云峰”带着太阳光的金色，锐利而吉祥。她一脚踏过牌匾后的阶梯，迎面就被一剑划伤了脸。那是沈凤灵的闺蜜洛寒月干的好事。洛寒月用尽自己的速度甩掉剑尖的血液，紧锁眉头确认剑上没有肮脏的血才回收入鞘。

“你还有脸来。”

洛寒月一句话引起了自己身边的灵犬的吠叫，那些曾经感觉被段思纤无视过的人也出言不逊地责骂。

心肠歹毒，目中无人，嫉妒心重，三把语言的标枪插在这个罪人的背后，所有人心怀着为无辜者复仇的正义，对着罪人来发泄自己的仇恨，他们为沈凤灵愤怒，也在为沈凤灵狂欢。

段思纤身上全是血，伤口因为走了一段路崩裂，留下一滴滴血液，她背部佝偻，发力扛着一切，一步步走到了没有人的远方，他们唾骂得口干舌燥了，对方也依旧一往无前。一瞬间他们的喉咙被无聊锁紧。

紧接着他们又聚集在一起，像是一群找到天降良米的雏鸡，叽叽喳喳地欢庆着从天而降的幸运。段思纤抬头看着天空，今天的天空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鸟鸣声前所未有地清脆动听，风不再刮得皮肤刺痛，带着温柔的凉爽。

等段思纤回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所有头发已经变得雪白，她怔愣一秒，转而看向已经布满青苔的青石砖，顺着砖往路的尽头看，已经没有任何人，只有自己沿路滴落的血液。

段思纤忍受不了被众人踩在脚下的折磨，高傲的她选择了自刎。

这是那个人给段思纤的结局。

然而大家并没有折磨她，只是在一起欢庆着那位仙女的回归。

“大家都很开心。”段思纤意识到了这一点，眼睛慢慢被血色浸染，红棕色的眸子变成了红宝石一般。她脸上只剩下了然以后的淡然，眼底的不甘最后变成了锐利的坚定。她走到了荒无人烟的山头，这个山头包裹着乌黑缥缈的浓雾，山峦仿若画卷的一部分。段思纤低头看着，排斥修炼者的结界存在，而她变为凡人，结界没有阻挡，她在进入的一刻终于听清楚了。

“人类，人类……”

“把我们当垫脚石的人类。”

“吃血馒头的人类！”

“百兽魔神，百兽魔神，请带我们走吧。”

段思纤耳朵动了动。“百兽魔神…”

“爹娘用来吓唬我的魔神，会在这里么。”段思纤的脚已经踏出一半，她在赌，赌微乎其微的希望，用生命去赌，魔神是真的存在。

凌云殿最高处的洞府里，出现了一条冰蓝色的光柱，天地异象让所有人为之震撼，转而是喜悦。劫云出现在了凌云殿最上方，证明了沈凤灵在渡过天劫以后，就可以正式踏入金丹期。

而段思纤，却在这一刻朝着狂兽深渊一跃而下。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