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撞破
齐冥曜替人拉好浴室门,又再关好休息室的门。不动声色地挡住齐璟年试探的眼神,冷冷看过去,警告意味十足。
齐璟年轻咳两声,收回目光。脑海中的桃色猜想却漫无边际地散开。
孤男寡女,这个点从休息室出来。要不是亲眼所见,齐璟年还不相信,自己那克己复礼的小叔叔有一天也会昏了头把女人带在身边,竟然还在办公室玩什么霸道总裁俏秘书的play。
他一直都愁找不到齐冥曜的错处,这次简直就是把把柄往他眼皮子底下送。
“听说小叔叔身边来了个新的女秘书?”齐璟年笑。
“怎么?”齐冥曜抬眸,一副觉得他莫名其妙的神色,“你是预备把你的秘书处全部换成男的吗?”
齐璟年一时哽住。
女秘书没什么特殊的,更何况在秘书一职上,很多时候女性比男性更细心妥帖。
但特殊的,是这个被齐冥曜特地安排在身边的女人。
“小叔叔别总是逞嘴上功夫,”齐璟年勉强维持着笑意,“到时候爷爷知道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见齐冥曜不说话,齐璟年自觉拿了他痛处,逐渐得意。
齐冥曜却悠悠开口:“你是小学生吗?”
是说他一遇事情就想着回家告家长,讽刺意味拉满。
齐璟年气急,一句话都再说不出,直接转身砸了门就走。
过了会儿,郁娇才从休息室探出一个脑袋:“他走了吗?”
虽然双方都同意了退婚,但长辈那边并没有那么容易游说。
名义上来说,他还是她的未婚夫。
让人直接撞上她藏在其他男人的休息室里,怎么说都很奇怪。
齐冥曜替她拉开门,用行动告诉她,人已经走了。
“他没发现什么吧?有说什么吗?”刚刚俩人声音不大,郁娇没听太清。
齐冥曜的目光落在她焦急的神情上,莫名想起一直以来的传闻,郁家大小姐爱自己的未婚夫爱得深沉。
也是,毕竟是她的未婚夫。
“怎么?心虚什么?”齐冥曜说。
在感情上她确实没什么可心虚的,可利益上不是,毕竟她刚把江林的地给了未婚夫不对付的小叔叔。
但被齐冥曜这么直接问,郁娇不甘示弱地直了直身子,故作坦荡地回视齐冥曜。
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眼疾手快地扯住齐冥曜的领带,将他整个人都往自己身上带,这几乎是郁娇的本能反应。
她的鼻尖直接撞进他的胸膛里,隔着衬衫布料,他的体温混着檀茶香,扑面而来。
齐璟年去而复返,没想到进门就撞见如此香艳的一幕。
看不见女人的脸,只能看到她交织在西装裤后的细白长腿。
齐璟年得意抓住了直接证据:“小叔叔,爷爷让你明天回老宅一趟。”
就见齐冥曜护着怀里的女人,像是被人打扰了好事一般,一句:“滚!”
听见关门声,郁娇从他的宽肩处探出头来望了望。
回眸就见齐冥曜正低头看着她,用目光示意,她手上还紧紧地攥着他的领带。
郁娇赶忙连忙松手,两只手举高,作投降状。
理智回拢,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离得过分近了。
她像是整个人都被眼前的男人拢抱在怀里,就连鼻息都交缠着。
直至齐冥曜退后两步,她才感觉到新鲜空气的灌入。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被她扯乱的领带,暧昧的动作倒被他做得骄矜自持。
郁娇有些尴尬地定在原地。
齐冥曜偏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唐突的打量,更多是点到为止的礼貌:“衣服很衬你。”
像是补上她刚从里面出来时,他会说的话。
他让人选的衣服是照着她今天的穿着风格,一身干练的香槟色西服套装。
“谢谢。”郁娇答。
他这句夸奖,仿佛把时间调回了齐璟年闯进来前,恰到好处地缓解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只是郁娇没注意,齐冥曜捏着领带结的手,紧了又再紧。
“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郁娇问。
“谈不上。”齐冥曜淡淡一句。
猜也猜得到齐璟年告了什么状。果然第二天,齐冥曜就被他爸三分钟一个电话,给催回了老宅。
还没进门,一个紫砂壶就从里面砸了出来。
齐冥曜不疾不徐地给碎了的茶壶让了点儿位,抬腿走了进去,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
“你还有脸回来?”坐在主位的齐弘德浑身威严,双手杵着拐杖,浑浊的双眼盯着这个不让自己省心的儿子。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齐冥曜慢悠悠地回答。
他端起已经放凉了的茶,缓缓品了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参加什么轻松的茶话会。
“有你这么和爷爷说话的吗?”齐璟年替齐弘德斟满热茶。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齐冥曜放下茶杯。
齐璟年气极。
明明就没差几岁,偏偏差了一辈。
同辈的齐明致开腔:“你侄子是小辈,那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有资格说话了吧。弟弟这是多久没回来了?一回来就惹得爸不高兴。”
“毕竟兄长的项目也得我来做。”齐冥曜说。
齐明致是齐弘德从小就用心栽培的长子,奈何在商业上就是不开窍,于是只能早早地退下来,把位置让给他的儿子齐璟年。
“对了,”齐冥曜又提,“这不是前段时间,大侄子的那块地没守住,也得我代劳。”
“我受累,不打紧。”齐璟年面无表情,语调平平。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落人耳朵里,嘲讽味十足,他这八风不动的淡然模样就更显面目可憎。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直接踩在齐明致父子俩的雷点上。
“这块地本来……”齐璟年提高音量,想在爷爷面前解释,毕竟这个项目当初是爷爷交在他手上的。
“好了!吵吵吵,一回来就没个安宁。”齐弘德忿忿用拐杖敲击地面,齐明致和齐璟年瞬间噤声。
反倒是被瞪着的齐冥曜,仍旧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地端了齐璟年刚为齐弘德泡好的茶,温度凉到恰到好处,他自顾自地续上一杯。
在格外窒息的室内,就听一道微小的水流声。
“听说,你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去公司了?”齐弘德发难。
“没有不三不四。”齐冥曜答。
那就是真的带女人去公司了。
“公司是什么地方?给你找的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你人都不见就给拒了,”齐弘德越说越气,“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
“毕竟上梁不正,”齐冥曜起身,懒得再和这一家人打口水仗,“也是,不然哪里来的我?”
他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被称为他父亲的男人。
他四十多岁时出轨了他的母亲,骗她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却直到她死,也没盼到进齐家的消息。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长子扶不上墙,也不会在他十八岁的时候,把他接回了齐家。
毕竟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个下贱女人的种。
“你!”齐弘德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让自己显得有气势。
却气急攻心,一时又跌回了椅子上。
齐璟年赶忙扶住爷爷,指责:“你怎么和爷爷说话的?”
“有时间告家长,不如尽快处理和郁家的退婚。”齐冥曜都快走到门口了,丢下一句。
“小叔叔对我的婚事倒是格外上心。”齐璟年道。
齐冥曜身形一顿,没再说话,径直离开。
候在门口的林静,一见齐冥曜出来,赶忙替他拉开车门。
虽然齐冥曜没什么表情,但比刚进去时浑身冷了不少,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这一家子肯定又没说什么好话。
“曜哥,生日快乐。”林静憨憨一笑,试图活跃气氛。
他早上以为齐冥曜来齐家,是齐家良心发现,要给他过生日。不过很显然,没人记得这个事情。
齐冥曜怔然。
他早就忘了这个事情。
“咱姥怕你忙,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说等你忙完回去吃长寿面。”林静传话。
“回永安路吧。”齐冥曜的神态松软很多。
无论如何,这个世上总还是有人记挂着他的。
永安路这条老旧的街道上,一家不起眼的馄饨店。平日里生意还算不错,现在虽然开着门,却挂着“今日不营业”的牌子。
“姥~”林静人还没进去,洪亮的嗓门就穿到了后厨,“我和曜哥回来了。”
“欸。”显然,老人正在等他们。
听到声音,她佝偻着身子,努力地快步出来。
林静先搀住她,而后齐冥曜轻扶着她坐下。
“走慢点儿,姥姥。”齐冥曜说,声音柔软不少。
“我以前那可是走十里路不带喘的。”赵琴芝摆摆手,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
椅子还没捂热,人又要站起来:“我给你们熬着汤呢,我去后面看看滚没滚,生日得吃长寿面。”
说着,坚决不让人扶,自己一个人进了后厨。
“姥,我也要吃,您可不能偏心呐。”林静又一大嗓门。
“哪次少了阿静你的。”赵琴芝笑呵呵地端出热气腾腾的两碗面。
齐冥曜嘴角的笑意带了真实的意味。
世界之大,却只有这小小的几平方米让他真正的放松。
碗里是用心熬煮了好几个小时的高汤,就连面都是姥姥亲手擀的。金黄色的汤浇在筋道的面上,再撒上一把葱花,不用再多的调料,已经是鲜美至极。
每一年的生日,姥姥都会做一份长寿面给他。
当然也不会忘了给从小就总跑来他家蹭吃蹭喝的林静留一碗。
“阿满,”这是齐冥曜在回齐家前的名字,姥姥仍旧习惯这样叫他,赵琴芝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吃面,“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喜欢的姑娘呢?”
到了适婚的年龄,不免被催促。为了让了老人宽心,不记得哪次编排了一个虚构的追求对象。
林静不敢说话,面裹着汤汁,吸溜得锃响。
齐冥曜不急着答,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才缓缓答:“是有个姑娘。”
“别诓我,”赵琴芝白了他一眼,“那姑娘什么样儿?”
“很漂亮,看着很乖,”齐冥曜顿了顿,“不过只是看着乖。”
赵琴芝听他说的玄乎,就知道他在骗她,把攻势转向假装一心只有吃面的林静:“阿静,你来说,这小子是不是在骗我呢。”
林静却在听到描述后,筷子顿在原处,看了眼齐冥曜,才笑着回赵琴芝:“咱姥,曜哥怎么会骗您呢,真有这么个姑娘,我见过,可漂亮了。”
他脑海中确实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但他立刻为此吓了一跳。
当初只是编瞎话,如今的描述却听着像是具体的某个人。
可是就见坐在对面的齐冥曜,仍旧气定神闲地吃着碗里的长寿面。这又让林静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林静向来心思浅,藏不住事儿。他这么说,赵琴芝算是信了。不过又隐隐担忧:“要是人家没那意思,就别太执念了,别像你妈当年……”
说着却自己止住了话茬:“害,好端端地我说这些干嘛,面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林静端着空了的碗,“姥,我能再要一碗吗?”
回去的路上。
“回公司。”齐冥曜开口道。
今天没有回公司的计划,但最近齐冥曜总是会在公司待到很晚,即使是在外有应酬,还是会特地绕回公司。
林静想起上次郁娇的突然出现,却不敢猜测回公司缘由。
而他想到的这个人,刚巧此时正出现在公司不远处。穿着一条米色的丝绸裙,长发披散在身后,气质过于泠然优雅,让人远远地第一眼就能望见她。
她站在屋檐下躲雨,笑语盈盈地和旁人说话。
在她身旁的是一个俊朗斯文的男人,是陈家的陈浔。听闻,郁家大哥有意让俩人接触接触。
豪车将雨声隔绝在外,车内静谧。
“曜哥,她还是你侄子的未婚妻。”林静说。
齐冥曜沉默了半晌:“很快就不是了。”
“而且,就算是,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