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东宫明德殿书房内。

百里绥正在查看东宫账簿，高寅做事确实稳重周全，账目清晰明白。

沈国公府的金银，竟比东宫商行几年的盈利还要多……

“库房富足，东宫上下所有人赏一年例银，衣裳膳食提高两级。”

“多谢殿下隆恩！”高寅跪地叩首。

随后，他喜气洋洋地躬身离开，安排此次大赏。

“天枢。”

“属下在。”

百里绥笑道：“你去给所有暗卫，再加一份赏银，另外重新安排他们的住处与膳食。”

她又拿出一个绿色瓷瓶，“此乃暗卫蛊毒的解药，你给天璇他们服下，日后无需再喂毒。”

“殿下……”天枢满脸茫然。

百里绥解释道：“这三十六名近身暗卫，经历了一年无主之日，却将长安诸事查清，实在难得。”

“他们是你一手培养，如今你是孤的枕边人，没道理他们不跟着沾光，你亲自去办。”

“多谢殿下。”天枢眉眼带笑，自然明白殿下的苦心。

殿下此举，是在为他施恩，意在抬高他在东宫的地位。

“暗卫营拿命训练，太伤身子，日后让东宫暗卫轮流守护，保证休息，注意膳食，慢慢养回。”

百里绥拍拍天枢的手，“孤已让薛淮给你配制良药，将身体调养好，多陪孤几年。”

暗卫的训练模式太过残忍，又常年喂毒，寿命很少超过四十岁。

天枢自八岁后未再服毒，但依然是拿命训练，直至十二岁才稍微好些。

可是，终究还是伤了根本，恐怕三十出头，便会浑身病痛。

“谢殿下……”

天枢双膝跪地，将头枕在百里绥的腿上，双手紧紧环住纤腰。

百里绥揉揉他的头，发现他最近一直喜欢这个姿势。

“你先去办事，孤再忙一会，稍后我们便去歇息。”

“好。”天枢仰起头，乖乖应道。

“殿下，属下想告假一刻钟，去苏府取回衣袍。”

百里绥无奈笑道：“不过一件衣袍而已，当是送给景辰便好，何必再跑去要回来？”

“那是殿下为属下裁制的……”天枢小声回答。

“孤再重新给你做，进贡的那些云锦蜀锦，各来两套，余下的再给父皇的嫔妃用。”

百里绥大手一挥，甚是阔绰，反正不花自己的银钱。

“多谢殿下，那属下先去办事，很快便回来。”天枢迅速闪身离开。

百里绥笑了笑，继续看账目。

天枢确实很好，眼中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

喜怒哀乐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影随主行。

至于景辰……所谓的爱，似乎有些偏执，她会觉得些许压抑。

当时，她看到景辰那两处生生剜掉血肉的伤口，一时酸涩，才愿意许其皇夫之位。

她不知今日的决定，是否正确……

太傅曾言，后宫嫔妃，诞育皇嗣为首要责任；其次，为帝王放松心情，缓解压力。

帝王后宫中，最不需要的就是，痴情之人…

与此同时，苏府内。

“所以说，兄长已经决定，要入殿下后宫，做殿下的正宫皇夫？”景岁喃喃问道。

苏景辰颔首，“殿下刚开口提出此事时，我已然想好，不为什么名分，仅因可以长伴殿下。”

“兄长不在意天枢了吗？”景岁语气认真地问。

“若说完全不在意，自然为虚，但与殿下相比，似乎没有那么难接受。”

苏景辰轻笑一声，“更何况，天枢此人，日后绝不会与我生任何矛盾，我又何必再计较。”

景岁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而后垂眸浅笑。

是啊，只要能伴于殿下左右，怎会在乎那些虚名呢……

“景岁，”苏景辰犹豫着开口，“你可曾想好……自己的事情？”

景岁已年过十八，终身大事上，总要有个说法。

“殿下说，日后允我郡主之位，常住宫中，为她打理后宫事务……”景岁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那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世人会如何看待殿下？史书又将如何记载！”

苏景辰深吸一口气，“世人会认为殿下，男女不忌，荒淫无道！”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日后史书记载，便是如此！”

景岁趴在案上呜咽道：“那兄长要我如何是好？我无法嫁人，亦不想离开殿下……”

“你无需嫁人，可以招婿，寻一个老实可靠之人，日后以郡主之尊，留在苏府或郡主府皆可。”

苏景辰接着说：“景岁，殿下因父亲之事，对我们多有包容，可是你不能置殿下名声不顾。”

“你自己好生清醒一下。”他长叹一口气，起身离开。

景岁五岁时便跟着父亲与他，认识了同龄的殿下。

或许自那时起，景岁的一颗心渐渐被殿下占据，直至十四岁，突然发现殿下竟是女儿身……

可惜，近十年的痴心，早已无法轻易收回，回首再无岸。

殿下身边已有了天枢，再不需要其他人，哪怕是亲妹妹，也不可以……

片刻后，苏景辰回到自己的院落。

“殿下对天枢，的确宠爱有加……”

他摩挲着手中的玄色衣袍，这布料竟与殿下的蟒袍一样。

恐怕宫中的几位皇子，都不一定能穿上这进贡的锦缎。

“殿下既然说平分秋色……”苏景辰喃喃自语，“那我应该也有才是。”

话音未落，他大步走至书案，提笔书写。

衣裳要一样，那么侍寝，此刻自然也要与天枢齐平……

亥时已过，明德殿寝宫内。

百里绥忽然来了癸水，此刻正躺在榻上，闭目歇息。

“暗卫皆感念殿下隆恩，必会以命效忠殿下。”天枢边为她轻揉小腹，边轻声说道。

百里绥轻笑一声，“那些人在孤生死未卜之际，仍然忠心耿耿，为孤竭力办事，理应嘉赏。”

她睁开眼睛，看向天枢，“你当真不想要名分？可如景辰一样，孤给予你名分，亦允你继续做贴身暗卫。”

“如此这般，属下想要名分。”天枢毫不犹豫地回答。

百里绥微微一笑，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有些复杂。

“天枢啊，日后你恐怕不能如现在这样，夜夜守在孤的身边……”

“为何？”天枢慌忙问道，“属下是殿下的贴身暗卫，自然不可离开殿下的视线范围。”

百里绥无奈解释：“孤既允了景辰皇夫之位，便不可能让其独守空房，迟早会……”

总不能她召景辰侍寝时，天枢还在一旁待着吧……那实在过分了。

天枢也瞬间明白过来。

“那……那属下可以去外面，树上屋顶都行，尽量离远点……属下不想去单独的宫殿。”

百里绥轻叹一声，伸手揽过天枢的脖颈，在他唇上重重吮了一口，额头紧紧贴着他。

“天枢啊，你惯会让孤心疼的，看到你，仿佛看到了幼时的孤，无论如何受伤，只能自己舔舐。”

这也是百里绥，为何一直对天枢格外宠爱的原因。

天枢像幼时的她，二人一样的孤苦无依，在刀尖上艰难地存活，在不断受伤流血中长大。

景辰自幼生活在朝阳里，有父母的谆谆教导与悉心照顾，兄妹感情和睦。

苏家兄妹，一直都是百里绥的心之所向，那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生活。

“殿下……”

天枢将百里绥紧紧拥入怀中，大不敬地贴上她的唇，轻轻地辗转吮吸，极尽温柔缱绻。

百里绥闭上眼睛，任由这个僵硬的榆木疙瘩“胡作非为”。

如今，有一点她可以确认。

天枢虽略显无趣呆板，但却可以让她身心愉悦。

而景辰，她至今无法对其产生一丝冲动之情欲。

因为面对景辰时，她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视作男子。

倘若让景辰侍寝，她似乎有一种龙阳之好的错觉。

如此于景辰不公，她自然知晓。

百里氏历代帝王，皆是嫔妃无数，无一专情之人。

因此，一切不能怪她，实乃帝王血脉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