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办的人接过余斌郑重其事递来的小本本。

“准生证？”

“当然！”

余斌抱着两条胳膊十分嘚瑟，他本事大着呢，不就是因为小小一本准生证。

“这鹏城的准生证难道还能全国通用？”

计生办骤然发问。

余斌当即面色惨白，他不知变通，人家拿话一堵就卡壳了，先前的嘚瑟荡然无存。

余斌腆着大脸求情，“大哥大姐行行好，我们本来是在鹏城待着，这不，家里有急事回来，放心，一定不会给你们在工作上添乱，现在，立刻，马上买票回鹏城！”

计生办的人围着说小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这让伸着脑袋等看好戏的十八婆急了。

她得了高人指点，才废了老大力气专门喊来计生办逮人，可不是为了轻飘飘放过余大炮家。

“鹏城的证可管不着我们村里人的事儿！大家说，对不对！反正说破天没那个理，家家户户守着政策，他余斌就能大摇大摆生二胎！”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合该是这个理，本来你偷偷摸摸在外面生，我们就装瞎当看不见，还非得跑回来膈应人。

沾亲带故的人不好说，另外一些本来就气在头上又关系不好的人大说特说。

“余斌！哄鬼呢？你家哪来急事？余老太精神抖擞，还能跑出去看戏！你爸妈也才五十岁，身强力壮！”

“余斌！就你这生不出儿子的玩意儿还想搏二胎！”

“余斌他媳妇不捉，打明天开始我也生二胎，反正都是人，凭什么他能生，我就不能生！”

“我也生！”

……

计生办的人黑下脸。

如果事情闹大，那是他们工作上失责，问题大着呢。

余朝朝站在门口看着这幕，就在人群躁动之初，大姑已经跑回去安置她妈妈了。

以防万一，保不准计生办硬闯进去抓人。

不过她爸爸也忒不顶用，几个来回就败下阵。

余朝朝望着湛蓝的天空，莫名想一个说好要来家里做客人，也许他能帮上忙。

得快点，不然就等不及咯！

余朝朝从人群中心挤出去，往村口跑。

余家这边，余斌想不出来对策抱着脑袋痛苦，像极了受困的大狗熊。

“我们是办了证的……”

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证不是全国通用！

余斌后悔死，恨不得狂扇自己几大巴掌，我的儿子呀！

十八婆跳出来，激动道：“管你什么证不证，你余斌这辈子就是绝户的命！快抓他媳妇去，别人给跑了！”

计生办反应过来，刚才为了讨论鹏城的准生证适不适用，原本把余大炮家层层包围起来的人，又都回来了。

当计生办分出人往后门去。

余如已经带着安芸香从狗洞钻出去，跑向不远处的竹林。

“朝朝妈，慢着点，护好孩子。”

“嗯，大姑，别忘了看看前面有没有人守着。”

安芸香谁的话都听，余如拉着她从家里跑，她就跟着跑了，虽然对她来说跑不跑无所谓。

计生办重新把余家围上，十八婆憋不住，怂恿他们冲进去。

十八婆：“把人抓了直接送医院去，看他们一家还敢不敢违反政策！”

梁大妹左右屁股发力，屁股抬一下，就送走一个想往里挤的人。

“私闯民宅，我可要报警了！”

余大炮张开双臂堵着门，胡搅蛮缠。

“谁看见我儿媳妇回来？从头到尾只有我儿子一个人！”

两口子干不过一群计生办的人，眼看大门要被突破，余斌愣愣站在原地掉眼泪。

儿子啊……

“宋爷爷，就是他们欺负人！”

余朝朝拉着救兵及时赶回来。

宋宏伟是个不小的官，他家孩子有出息都搬到大城市去了，不怕得罪这乡下的计生办。

“宋主任！”

“老杨，老郭！”

宋宏伟对计生办领头的两人还挺熟，都是家里孩子毕业，正准备走门路送进机关单位上班。

请人吃饭，上门送礼，家属院经常能看到他们身影。

宋宏伟没急着帮余斌说话，先把证拿到来看，确定不是假的。

假的，他当然没法帮忙。

真的，那他就从中周旋。

政策不能违反，但有证，那就是合情合理，他再插手就不能算以公谋私。

见突然没动静，又看到余大炮熟人在场，十八婆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次错过，她想报仇就没机会了。

十八婆慌忙喊出口：“这人和余大炮家蛇鼠一窝，就是来给他们帮忙！我们赶紧冲进去把余斌媳妇揪出来！大家快点！”

她喊得大声，却鼓动不起来几个人。

躲在人群里说坏话还行，猜不准自己是谁，做更出格的事就歇菜了，那真就是抛头露面了。

余大炮看着上窜下跳的十八婆，那爆脾气都要憋不住。

买卖不成，仁义在。

还亲戚呢，人命都不管了！

余大炮：“十八婆你再不给我消停，以后你儿子没好果子吃！”

十八婆的老来子人嫌狗厌，自己村里人都躲着不愿意搭理，如果再没余姓的人看着，以后再犯事腿都能给打折。

哔——

十八婆死机。

宋宏伟举起证，对着老杨老郭说道：“这有了证就是合法，用不上为难人，我也知道你们有些地方不清楚，这事就过去了。”

老杨老郭很给面子，点头答应，“是是是，下次一定看清楚了再行动！”

余斌低头发笑，那张臭嘴又要忍不住说出嘚瑟的话。

宋宏伟头一转，对着怨气冲天的人群，“余大炮家也一样，搞不懂政策还到处乱跑，耽误了别人工作，占用公共资源，这样，计生办给开张罚单，两千块如何？”

怨气骤然消散。

两千块，普通人家得用三四年才能挣到手。

算作超生费也够了。

一想到余斌花钱办了证，本来没事，就因为回一趟家还得花冤枉钱，个个幸灾乐祸。

余斌不忿，张口想狡辩。

梁大妹捂住他那得罪人的嘴，拖着往家里走。

余朝朝在后面帮忙推着他那两条使劲蹬的双腿。

宋宏伟是来余家说杨家村建市场的事，余大炮特地请他来，想问一问情况，意外的帮了余家大忙。

这回，余大炮必须好好感谢人家，拉着宋宏伟出门。

“走！还好有你，我这大孙子才有指望，上饭店吃去！”

他们两个走了，梁大妹则忙着去把余如她们追回来。

余如特别能跑，也不知道都带着朝朝妈跑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