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鲁新君鲁尼之子鲁齐耳，如约到京。

京中稍微有些权势的都被请到宫中参加夜宴了，苏绾是跟着苏家女眷一道去的。

这次苏绾与母亲却没有被万贵妃请在上座，上座的是万贵妃的亲家，远山侯魏家，还有魏夫人带着几个女眷。

肉眼可见常宁郡主万悠有些怪怪的，苏绾知道她心思，向来都被常宁郡主捧着，如今连这点儿体面也没有，自是有些酸楚的。

苏绾扶着她落座，打趣道，“母亲有些后悔了？”

常宁郡主白了一眼女儿，悻悻落座。

听到后面的夫人们议论此事，大多都说苏家不受万贵妃待见了种种。常宁郡主不等开席就先给自己倒了盏果酒，“绾绾尝尝，宫里的果酒与我们家的是不一样。”

苏绾噗嗤笑出声来。

附在母亲耳边说，“母亲若是后悔了，不若女儿去给皇家做妾，来得及。”

苏绾倏地被常宁郡主狠狠打了一下，“胡说八道。”

看着苏绾调皮一笑，常宁郡主泄了气。

“娘也不是非要你如何，只怕你受了气。看着那位后院如今乱成这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去是对的，娘没后悔。”

“沈家也是武将名门了，只是武将那难免要上战场，与你父亲一样，让人担心惊受怕。提着脑袋过日子哟。”

说罢，常宁郡主又想了想，“可是那孩子我眼皮子底下长大，人品样貌，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人无完人，只要他待你好。”

说着，万悠凑近小声对苏绾道，“绾绾不知，那日他还跪在你父亲跟前儿说，说一生只许你一人为妻，不纳妾，无庶子。”

说着万悠眉眼带笑，满意极了，“这个女婿说话，我爱听。”

苏绾闻言，并无甚感觉。

毕竟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些话，哄哄那些年龄的小姑娘尚可。

不是人人都如父亲，有绝对的话语权，当初朝臣与陛下送了美人到苏家，父亲一转身放了身契当天就散了。

闹得满城轰动，这可是拂了送礼人的颜面的。苏绾那时候还小，指这一件事就被母亲身边的嬷嬷说了许多年。

身后有人开始议论，怎么不见苏家的苏妗。

苏妗的事情被苏绾和家中按住了，毕竟是家中丑事，没得带出去听人家的排遣，听到苏妗的名字。

“那个贱人，差点拉着我们全家去死。”常宁郡主低低的咒骂，“看着柔弱娇小，心思怎么就这么狠毒呢？”

闻言，苏绾笑了笑，“若有人问及，母亲该如何说？”

常宁郡主差点差点儿脱口而出，话马上就要呼之欲出，想到女儿叮嘱的声音，“此事若是败露，众人议论苏家，女儿可就名声尽毁，众人也要纷纷议论苏家的。”

“病？了？”常宁郡主调转语气，精致的脸上露出回答出正确答案的轻松。

苏绾认可的点头。

周围慢慢骚动起来，原来是太子殿下与羌鲁新君鲁齐耳一道进来了。

众人的目光随之移动，陛下果然没来，只让太子负责。

苏绾这才注意到，三皇子赵延也不在，上一世的这段时间赵景是得意极了。

这些年的仗打的稀稀拉拉，三皇子却向陛下谏言要休养生息，却被陛下斥责。

苏绾记得父亲说过，陛下不是不想修养，而是要在自己死前给国朝一个安宁的边境。

北部没有沈之舟，便失去了安宁。

不论三皇子赵延，还是身为太子的赵景都不是个护疆土的君王，若是能护着疆土安宁，百姓无战，便是天下之幸。

苏绾猜，只怕今日之后沈柘就要回到北境了。因为沈之舟没了，他的儿子还在，想到这里苏绾觉得有些茫然的失落。

是不想沈柘离开么？

苏绾问自己，嗯，是的。

心里这么想着又问自己，和他一起去么？

不，还是不行。

苏绾当真想要将将女学推广起来，让女子人人都识字，或许在未来有一日，女子还可入朝为官。

沈柘与苏承峘坐在一处，是朝臣的第一顺位，那位置，离自己很远。

苏绾心里告诉自己，沈柘，那样的位置，我也要去，这样才算得上般配不是么？

这么想，苏绾不由得看向沈柘。

正巧他也看过来，二人会心一笑，目光久久都不曾挪开，这感觉很奇妙。

这是曾经身为太子妃的自己不曾有过的，也是曾经要嫁去程家不曾有过的。

赵景与自己无情，怎会如此黏腻的看自己，程濯，上一世的程濯是不敢看。

是啊，那样的感情算得上爱么？

大概都是爱的，只是或深或浅各有不同，爱上赵景是作为少女的虚荣心做了主导，看上了尊崇的地位，忘了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结果输得一塌糊涂，赔上了性命，也将苏家拖垮。

爱上程濯，是作为弃子的卑微，一丝光亮都能照亮整个生命。是自己已经坚决赴死后，有个人拉了你一把，让你看到自己还不用死。

可若是自己还是苏承峘之女，只怕程濯一辈子都不会朝着自己迈出一步，相差悬殊，程濯不敢赌。

上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人像沈柘这样肯定自己，支持自己，也是自己上辈子太混账了。

苏绾想了想，羞涩的先挪开目光，再看下去只怕会被人瞧见，这么多人，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二人之间的目光交流早就被不远的程濯看到，身旁的夫人谢淇还愤愤的抱怨，“人家早另有新欢，夫君如今却还旧人难忘。”

知道程濯一个眼刀看去，谢淇才闭了嘴。

还有一人，也在人群中看到，便是宁祈，心中暗思，那样的眼神儿，苏绾从来没有对自己过。

“绾绾，过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盛传来。

是自己那位姨母贵妃。

苏绾上前，周到了施了一礼，“贵妃娘娘万安。”

万贵妃一脸端庄，虽然脸上已经不负青春，却还是掩不住她艳丽华贵的仪态。

“绾绾，你从北境回来，怎么不来宫里给姨母请安呢。”万贵妃一脸失落的问。

不等苏绾说话，便有贵妃的狗腿子夫人说道，“臣妇听说苏家姑娘筹措了军饷不说，如今还要办女学呢，大概是太忙了。”

说罢，另有人附和，“女学不是娘娘主理么？怎么也不与自己的姨母先请示呢，弄的别人看了笑话。”

苏绾心中已经分明，这哪里是思念自己的晚辈，这显然是因为女学之事估计来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