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孟皎月养了两只白眼狼。
哪怕封一即刻安排,清澈的水也冲不干净天牢里无处不在的血迹斑斑。
封一怕吓到帝王的心尖宠,颤颤巍巍地瞅了她一眼。
发现她脚步轻盈优雅,像参加茶会的贵女在充满花香的庭间漫步,这是牢里少有的声音,囚犯的步伐大多沉重,还伴随着铁链的推拉声。
封一放心的垂下眸,不愧是与陛下并肩的女子。
“姜主,前面就是关押东里府囚犯的地方了。”
酆帝寡言,姜皖第一次来,唯有封一充做发声人。
“嗯。”
姜皖看了看四周,感慨道,“看来陛下治下清明,所以关押的囚犯才不多呀。”
何止是不多,少得有点可怜,偶有几个也是窝在墙角,不敢抬头。
闻言酆帝朝后方看了眼,与封一紧张的视线碰撞,封一头皮一紧,空荡荡的牢房自然是他安排下去的。
还不是因为怕吓到姜主吗。
酆帝好似只是随意一瞥,收回目光后道,“这里的囚犯大多是凶神恶煞之辈,快到秋后了,应该是确认了死罪准备行刑了。”
姜皖歪头,如今才七月份,秋后一般是指九月下旬。
看了看酆帝一本正经的样子……嗯,提前两个月送行大概是大酆的习俗。
“到了。”
封一话音刚落,铁链碰撞木门的声音传来,一只瘦到脱骨的爪子扑腾地伸出牢里的空隙。
“陛下,看在东里家世世代代为大酆效忠的份上,饶过东里家吧!”
凌厉的声音响彻黑洞洞的牢笼,走道上放置的烛火摇摆不定。
很聒噪,酆帝下意识地皱眉。
姜皖侧头看向来人,是曾经高高在上,对她放过狠话的永善郡主啊,那个被先帝视为亲女,与皇子皇女一起长大的永善郡主,也是那个摘了东里慢母亲硕果,与东里明成为夫妻的永善郡主,孟皎月。
如今蓬头垢面、骨瘦嶙峋,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真的看不出来曾经光彩耀人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孟皎月看到探出身的姜皖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怨恨地发出质问。
姜皖眨眨眼,“东里兰求见我。”
所以大好人我屈尊来了。
与孟皎月同一个牢房的两人在昏暗下抬起头,东里兰才受完刑十指冒血,此时正靠在墙上吐息,而东里昭还在做他掀翻酆帝、登基为帝的春秋大梦。
东里青嫁给了云寻,逃过一劫。
“姜皖,给东里家一条活路,我不揭发你。”东里兰笨重地挪了挪身体,露出那张妩媚至极的脸蛋,看向酆帝的眼神满含眷恋,可威胁的话却是对姜皖说的。
“揭发我?”姜皖一边说一边退后几步,眼神在她与酆帝之间来回打量。
酆帝长手一捞,把人扣在怀里,“我不认识她。”
姜皖眼睛发光,这不可能吧?她是你的淑妃耶。
但她确定,两人确实没什么,福大伴管着后宫妃嫔侍寝的档案,有意无意地漏给姜皖看过,空空如也。
郎有意妾有情的姿态狠狠地刺伤了东里兰,一发狠,从地上撑坐起来。
“姜皖你真是好不要脸!”
“你当真不怕!”
“你能伴君左右,是因为什么?!”
有点懵的姜皖脑海里瞬间接了一句,因为爱情~
可东里兰却说,“因为你是东里家的女儿!陛下需要一把破开东里家的刀!”
姜皖:……啊?
东里兰压抑癫狂道,“可你若不是那把刀,你觉得你还能站在陛下身边吗?!”
哦,姜皖懂了。
东里兰是杀害东里慢的凶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东里慢已经死了,她以为姜皖是靠着东里慢的身份走到现在的,所以借此威胁姜皖。
可,她确实不是东里慢,她是身穿。
酆帝也想到了,他还根据封一带回来的线索把真正的东里慢从井里挖了出来,“朕知道她是谁。”
姜皖被限制了行动,只能眨眨眼表示酆帝说得对。
“您不知道。”靠近门边,东里兰眼神逐渐变得痴迷,痴痴道。
这样的眼神要是出现在姜皖身上,他会很开心,但其他人就会让他觉得恶心。
酆帝没有多做纠缠,揽着姜皖就打算离开。
“她不是东里慢!”东里兰大喊。
酆帝没有说话,更没回头。
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
“陛下,我曾打开城门迎您入城,让您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京都,看在这件事的份上,还请陛下留下我这两个苦命孩儿的性命!”
闻言,姜皖轻轻挣脱开酆帝的挟持,有些震惊,先帝居然是被最宠爱的孩子被刺。
仔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不费一兵一卒也就没有伤害百姓,所以群众对酆帝登基一事接受良好,所以东里家才能又在酆帝的治理下依旧是世家之首。
酆帝蓦然回头,几大步走回来,“孟皎月,需要朕提醒你,东里兰是怎么入宫的吗?”
东里兰从来都不说他选进宫的,他只打算选几个在家受到欺凌,希望跳出火坑的低官女子。
是孟皎月亲自求见,以这件事作为要挟,他才破例纳了东里兰,又为了平衡选了崔池。
孟皎月强硬道,“可陛下并没有给她恩宠,此事怎么算是了了!”
酆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目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贪得无厌。”
“她在后宫一宫独大,这若不算恩宠,算什么?!”
孟皎月面色不变,“后宫女子的恩宠在于宠幸在于子嗣,而不是虚无缥缈依靠前朝得来的地位……”
“啊——,这不是真的!”东里兰死死抓住孟皎月的手臂,一双凤眸红色突出,“母亲,是陛下心悦我,是陛下心悦我他才亲自封我为妃,还,还特意赏下淑妃的称号。”
东里兰最骄傲的事情除了自己是东里家长女,就是酆帝亲自下的那张封妃的旨意,以及“淑”这个具备着一个男子对女子容貌品行的最高赞美。
现在跟她说这些都是假的,她的信仰,她自入宫后高人一等,以陛下心爱人自居,她认为东里慢别有用心的替代,这些都是笑话,都是笑话!
孟皎月卸下坚硬的防御,忍着手臂上的疼,安慰着她最疼爱的孩子,“兰儿没事,都是他辜负了你。只要兰儿活着出去,另寻新欢就是了。兰儿这么漂亮,一定会很多人喜欢的。”
东里兰上下牙打颤颤,被血染红的双手爬上孟皎月的脖子,难怪陛下对她这样冷淡,都怪她,都是因为她!破坏她和陛下的人都该死!东里慢该死,她也一样!
孟皎月梗着脖子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发狂的东里兰,她太瘦了。
近半月的牢狱之灾,每一份吃食她都只吃一点,其余的都给孩子们,两个孩子没有除了行刑逼问,没有掉一点肉,反观她,已经瘦的脱骨了。
孟皎月微微转头,看向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东里昭,嘴角扯出讽刺的笑,眼里的光彻底灭。
“她死了。”姜皖道。
被亲生的孩子掐死了,这样的死法莫名的憋屈,但又解气。
孟皎月大半辈子都为了他们谋划,哪怕要死在牢狱里,也想着为他们求一条生路,可到头来没有一个孩子出手,养了两只白眼狼。
东里兰无知无觉,仍掐着不放手。
牢房的斜对面,一处阴暗的角落,一双手被钉在架子上吊起的男子,睁开一只杏眼,随即黑暗里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以及痛苦到极致的嘶哑声。
姜皖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