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杀人
得知宋微月来了月事,彩云忙从布兜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月事带。
队伍依旧在向前走,不可能停下来等她们。
“我去行下方便。”宋微月朝盛永年道。
“嗯。”盛永年胡乱点头。
在盛黎昕和那个叫李刚阳的差役护送下,她们脱离队伍朝另一头走去。
既是女子行方便,肯定要寻一处僻静地方,最好是无人的林子里。以防被人看到。
见一脚刀疤相看似凶神恶煞的李刚阳也跟了过来,彩云皱起眉,心中颇有微词。
再看到他上下打量自己主子的恶心目光,她直想吐。
但自己实在没法子,彩云只能求救地看向盛黎昕。
走了没一会,李刚阳就开始不耐烦道:“走那么远做甚,随便找块地拉了就是。”
“去那边的林子里吧。”盛黎昕塞给他一块银子。
李刚阳掂量了一下手中银两的分量,嘿嘿一笑。
“行,那就陪你们再走走。”
在金钱的驱使下,李刚阳还是收敛了一些,与盛黎昕在林子外等着。
盛黎昕给宋微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再往里面走。
[慢慢来,不急。]他比了个口型。
宋微月点头,转身与彩云一起进了林间。
她带了一囊壶清水。来月事很烦,还要稍微擦拭一下身体。
“那个差役真讨厌。”彩云抱怨道。
宋微月道:“这种人,恐怕活不长久。”
差不多过了半柱香时间,宋微月才收拾好自己和彩云从林子里走出来。
她们过来的时候,没看到高高胖胖的李刚阳,只见盛黎昕一个人逆着光站在在树下,身姿笔挺,像一棵劲蓉松。
天色已渐晚,浅金色的夕阳斜射落下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细碎的琉璃质金光。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朝她弯唇一笑,给人些许洞悉一切的邪气。
“诶,那差役呢?”彩云下意识问。
盛黎昕没有回答,宋微月也没问。
这可能就是他们二人自发的默契。像李刚阳和孙明这样的拦路虎,碍事的绊脚石,一不做二不休……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身后草丛里隐约的红色血渍后,彩云心跳一滞,旋即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宋微月若无其事道。
“嗯,肚子还疼吗?”盛黎昕走在她身侧,语气温和。
耳膜传来的这些碎片声音渐渐模糊化。
经过草丛边上时,彩云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伸头看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令她如遭雷劈,浑身打了个寒战,差点干呕想吐。
怎…怎会有两颗横亘在地上红白混色的圆珠血球……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恐怖的画面!
“二、二少爷,你你你把那名差役的眼睛……”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嘘,谁让他要看不该看的地方。”盛黎昕食指搭在薄唇上,清浅地笑道:“记着,他是被老虎叼走给吃了。”
……
“世子,夫人和二少爷怎么还没回来?”李大倩有些忧心忡忡道。
水桃道:“该不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吧,呸呸呸……”
“别再叫我世子了,被人听到不好。”盛永年有些疲惫道,“应当不会,阿黎有武功在身,能够护她周全。”
水桃想想也是。
只是她莫名有点害怕,夫人会不会就此跟二少爷跑路私奔。
她不想失去夫人啊啊。
就在她和李大倩正担心时,远远地,看到两道人影往这边走来。
怎么只有两人?
水桃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才发现其实是三个人。
丫鬟走在右边,盛黎昕在左侧背着宋微月。
他们已经如此明目张胆,正大光明了吗……
水桃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盛永年,却见他脸色淡淡的,似乎仍未察觉。
盛黎昕脚步很快,彩云差点都跟不上,直喘气。
他们回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是司柏恒,死死瞪着盛黎昕的目光,像想刀了他。
司承:“……”
这没用的儿子。
“路上发生了点事,嫂嫂身体不舒服,我背她回来。”盛黎昕半跪在地上让她下来,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盛永年道:“发生何事?那名差役呢?”
“半路上,被林子里的老虎叼走了。”盛黎昕语气平淡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什么?!”盛永年瞳孔皱缩。
周围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后怕不已。
再看宋微月苍白的脸色,也就理解了。
要真遇到大虫,这该受了多大惊吓啊。
孙明更是一个箭步冲过来,想揪住他的衣领质问,然而近不得身,只得咬牙恼怒道:“你说什么?!这边靠近镇子,林子里怎么会有老虎?”
“而且,怎么就他有事,你们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满脸怀疑。
盛黎昕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可能我们运气好吧,跑得快。”
孙明明显不信。
一名差役在流放过程中突然失踪,这是大事。他们需要调查事情经过,再跟当地官府报案。
但是眼下马上就要天黑到镇子上了,其他几名差役都劝他先进镇子里安歇顿脚,待明日再查验。
“这大半夜的,要是你过去也碰到老虎咋整?”张成毅好心劝道。
孙明神情阴沉,探究的目光划过盛黎昕和宋微月脸上,却也只得先忍下这口气。
待到镇子里,差役们熟门熟路地开门找了一间荒宅歇脚。他们经常走这边的路线,清楚地形。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花上点铜板,跟镇上村民换吃食。
只是没想到今日荒宅里已经有了歇脚的行商队伍。
在看到院子里的陌生商队时,领头的差役王二明显一怔。
不过,商队上的旗帜标志,让他明白这是自己人。
“咳咳,你们在此地是……”他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
留着两撇络腮胡的男人向他拱手道:“官差大人,冒犯了,我们是北边来的一支商队,要带些皮毛之类的商货去南方售卖,今日夜深恐外面有野兽,故在询问村长后,对方告诉我们可在此歇脚。”
“行了,挤挤吧。”王二挥手道,“麻烦你们腾个地儿,我们人比较多。”
这次司、盛两家加起来流放的人数确实多,稀稀拉拉足有上百号人。
这么多人,就他们七个差役,肯定是管不过来的。干粮也带的不够。
朝廷显然有意让他们在半路上消磨一下人口。
荒宅本来就不大,很快院子里就乌泱泱坐满了人。还有的挤不下,只能在门外墙脚跟将就一下。
“大人,能给些水吗?”
“给些粮食吧!我孩儿快饿死了……”
一坐下,这些司家、盛家人就跟难民一样喊嚷道。
“行了行了,放饭。”张成毅起身分发粮食,只是在闻到隔壁商队起锅煮饭时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妈呀,这也太香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煮什么好东西。
肯定有肉。
肉香味霸道地弥漫在半空中,激发着人肠胃中的馋虫。
“官差大人,我们这里做多了,要不要一起吃?”络腮胡商人眨了眨眼,热情邀请他。
“这,不太好吧。”张成毅喉结滚动。
“哎呀,相逢即是缘,别客气……”拉扯之间,商人已经打了一碗浓稠的肉粥,还在上边加了俩烧鸡腿递过去。
张成毅算是彻底被折服了。
行,那两位大人真会来事。
这流放路上,靠山和后路也源源不断啊。
这伙商人,一看就知道是为谁而来。
除了差役外,商队的人以煮多了为由,还分了一些拿给宋微月和盛黎昕等人。
“等等,凭什么我们没有?!”
“先生,你分我点吧,我愿意给钱……”
人群中开始骚动。
“都老实点!”王二和张成毅等人站起来往地上挥了两鞭子,维持秩序。
络腮胡商人呵呵一笑,摸着胡须道:“我看他们比较顺眼。”
其他众人:“……”
商队中,有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皮肤黝黑的奇女子,看着像胡族氏人。
要不是鼓胀的胸脯,似乎人们都会将她下意识地误认为男子。
她负责端着食物过来分发。
宋微月抬头看她笑了笑,便用吐蕃胡语开始与她叽里咕噜说起话。
她们两人交涉的语言,旁人都听不懂。
司家。
胥婉清一脸疑惑地看向司承,道:“微月还会说胡族语?”
“不知道。”司承冷着脸道,“听说她本来就是胡族人,可能早就会了。”
以前私下里瞒着他们偷偷地勾结胡族人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司承心中就莫名地气愤。
这个女儿,真是白养她这么大了。
眼下大家都受罪,唯独她吃香喝辣,都不知道过来给他送一碗粥吗?
真是白瞎了他以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白眼狼!”司承低骂了一句。
“爹,你说谁?”司柏恒扭头盯着他。
“说你妹行了吧!”司承抓了一把头发,暴躁地数落道:“你们现在这些儿女,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孝字怎么写,没有孝心,不配为人……”
司柏恒闭了闭眼,权当没听到。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父亲,就这样逐渐破碎,变成了一个只会埋怨、无理取闹的老头。
过了一会,对面丫鬟彩云送来一碗粥。
司承终于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数落,有些欣慰,又带点矜持地想伸手接过碗。
“哼,算她有点良心。”
又道:“毕竟我们曾经父女一场,若是微月她来向我道歉,我可以原谅她,与她再续父女前缘。”
司柏恒:“……”
尽管对方是自己亲爹,他也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人至贱则无敌。
然而彩云并没有把粥碗递给他,而是转了个方向送到胥婉清面前,道:“夫人,小姐说这是给您的。”
胥婉清接过粥,双目含泪道:“帮我谢谢她。”
彩云:“嗯,夫人您慢慢吃,不够小姐那边还有。”
胥婉清低下头,两滴眼泪滑进粥碗里。
她无数次庆幸,自己从前对宋微月释放的善意。
要不是微月提醒,她怎么会早早把一双儿女送往娘家,令他们在司家被抄家流放中逃过一劫。
流放岭南的条件如此艰苦,胥婉清无法想象幼子幼女随自己前去的场景。
他们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那娘们!”司承气愤得一拍大腿,道:“她眼里只有娘没我这个爹是吧?!”
“别吵了。”司柏恒有些不耐烦,毫不客气地拆台道:“你也好意思当人家爹?”
“我好歹养她长大成人,从小给她请京中名师教她琴棋书画,把她培养成长安远近驰名的才女,我何时亏待了她……”司承嘀咕。
司柏恒道:“可是我们家,也拿了她生母家许多嫁妆。包括换取我当年入宫伴读的青金石,那可是无价之宝。”
他说得很大声,在场旁人听了,都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司承哑口无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亲儿子拆台,让他自觉脸上无光。
“你给老子闭嘴!”他气得一巴掌扇到了司柏恒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