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轻叹了口气,眼神低垂。「她若是你的妻,就不会有后续的烦心事,老爷也犯不着在牢里待了数日。」
  「十月二十七日丑时,无月、星稀,船上抄出大批私盐和北国走私品,潜官上船亲验,下令封船,井府一干亲众打入大牢候审。」他突地一字不漏的念出她当日所言。
  她一惊,内心惶然。「你……你干么记得这么清楚?我胡诌的。」
  「虽然船只不同,但整体出入不大,潜官徐锦春上船亲验。若非你预先告知我,被关的何止我爹一人,全家人都受累。」他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直视她。
  「可是井府能逃过这次灾厄的幕后功臣却是你的嫂子,她的确功不可没。」她知晓事情全赖罗云瑶的斡旋才能有惊无险,平安地度过一劫。
  「真的功不可没吗?」他神情轻蔑,语气微露嘲讽。「你该问她从中捞了多少好处、与当官的爹合谋做了什么,井府不是吃素的,由不得她予取予求。」
  「她真的提出一半的分红?」她不敢置信,都已经是井家媳妇了,心不向着夫家说不过去吧?
  「那倒没有。不过她要的是当家大权、掌管帐房,以后井府的每一笔收支和开销都要由她过目,库房的钥匙也是她保管。」那女人的野心更大,想要井府的全部。
  陆清雅惊讶地睁大眼。「她当家了?」
  一件官司换来不可动摇的地位,罗云瑶也算如意了,日后在井府一人独大,所有人都得听她的。
  「那哪是她吃得下的大饼!别说我娘不允许,就连病榻中的大娘也赶来阻止,两个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难得同时联手给了她一阵排头。」说到了这里他笑了,姜是老的辣,论起心机和手段罗云瑶远不及两位长辈。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没落入她手中……」
  「一点也不好,你打算几时披嫁衣嫁我为妻?」别以为转移话题他就会忘了这码事。
  她一征,神情局促的说:「不急嘛,醉月楼的生意才刚上手,你也还没取得二夫人的同意,这事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你不想嫁我?」他拧眉娣向她,眼神凌厉。
  不是不想,是还得考虑考虑。但这话她能说吗?身体里流着马贼血液的他铁定会掳了她直接上花轿,立即拜堂成亲。「总要欢欢喜喜的,不能只图自个痛快却不管至亲感受吧……」
  井向云扬起眉,似笑非笑。「小雅,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晓得尚未发生的事?之前没问你,是等着你向我坦诚,你有秘密瞒着我,这可不太好。」
  「我……我哪有秘密……」她倒抽了口气,目光飘忽不敢看她。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逼供,你不说,咱们就慢慢磨。」他顺势摸向她腰腹,向上握住丰盈雪峰。
  她霎时脸红。「唉,你要干什么?」
  「爱你。」他伸手拉开她的单衣,行乐要及时,巫山云雨不待人。
  她那点吃奶的力气根本不及他,很快地,娇啼声又起,她被他爱得彻底。
  赶走令人妒恨的陆清雅,罗云瑶的日子并未过得如想像中快意舒心,反而和失去孩子的莺声斗得天昏地暗,两个女人为了争个男人丑态百出,不时唇枪舌剑,家无宁日。
  被妻妾吵得待不下去,井向天只好向外发展,常常三、两天不回府眠花宿柳,后来甚至包下一位名唤伶儿的花娘,还有意为其赎身带回府里,成为伶姨娘。
  但是罗云瑶仗着父亲的势力不准他再纳妾,夫妻俩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已许久未同房,他大半时间都在青楼过夜,要不就留宿在小妾房里,气得她又砸烂了不少东西,一天到晚只想找莺声麻烦。
  虽然她心里放的是别人,对丈夫没半点感情,可终究是嫁了,再怎么不甘也只好认了,既然这辈子只能跟这个男入过,不跟小妾争宠,难道要她眼见自个的地位一日日低微吗?
  她的一生已经算是与幸福绝缘了,而此刻,心上人小叔居然还来对她兴师问罪~~
  [..·…你是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我是你能动的人吗?」
  「能不能动要试过才晓得。这碗汤我命人熬了半个时辰,你乖乖的喝了省得我费心。」井向云冷笑,没人可以在他头上动土,她也一样。
  「我为什么要喝?你是什么东西,敢用目中无人的语气威胁我?」她才不吃他这一套,有她爹在,谁也动不了她一根寒毛。
   喔?你不妨先看看这些,也许看了你会合作些,不会让我的耐性越磨越少。」只要是人就有弱点,谁敢对他不利,他就先拿谁开刀。
  他一弹指,身后已升为管事的莫草便恭敬地取出一叠纸,上面还盖有官府的官印。
  「这……你从哪里取来的?!」只消看一眼,罗云瑶便脸色惨白,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自古以来清官不多,但贪官倒是随手一捉就是一把,县太爷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吧?如果我把他收的贿银清单送到御史台,你想他还能当多久的官?搞不好连顶上人头都不保。」一顶乌纱帽而已,他要摘不难。
  「你太卑鄙了,居然使小人手段!」她气得牙根咬紧,怒目而视。
  「要论卑鄙的话,我还不及你爹,你真以为他所做的事能瞒天过海吗?没他的默许,潜官徐锦春会上井府的船搜查?官官相护的道理人人懂,既然是官,怎会不看县太爷面子?同济女婿的家业,岂有不放水的道理?」
  「你……你知道什么?」她表面不动声色,却暗暗心惊,有些事她也是事后才知情的。
  「他收了夏镇东的银子合演这场戏,抄了井府的船后,一方面施恩井府好从中得利,一方面放任夏镇东的私盐流通好收取对方孝敬的银两,一个官位两边讨好,想一想他的胃口还真大。」井向云神色漠然的揭出事实。
  「锦祥号」上的私盐,其实是夏镇东命人放的,他藉由县太爷这条便道运盐上船,这一计就算不能一举扳倒井府这个对手,起码能削弱不少实力,让他河洛夏府在贩盐上多少能分一杯羹,不落人后。
  至于县太爷,一手收下夏镇东的银两,睁一眼闭一眼的任其栽赃陷害井府,另一手却伸向井府的财库,说好听点是以亲家姿态出面为其关说,但将来握有财务大权的井家长媳是他女儿,这条财路等于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他何乐而不为?
  「你胡说,别诬蔑我爹!他是县太爷,不可能知法犯法做出贪赃枉法的事,你休想造假诬陷他的清白。」罗云瑶嘴硬的否认,
  她爹不能倒,爹一倒,她也跟着完了。
  井向云脸上笑意极冷,亲手端着汤碗走到她面前。「喝下去的话,这事就是子虚乌有,否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必他说想必她也知之甚详。
  「这……这是什么?」闻到了汤药的气味,她脸色煞白。
  「绝、育、药。」怕她听不清楚,他刻意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什么~~绝育药?」他……他居然想要她无法生育~~好狠的心呀!
  他冷酷的讽笑道:「当日你逼我写下休书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大嫂,人把事做绝了会有报应,你不给人后路走,今日也该走投无路了。」
  她骇然,「你大哥不会允许你断他子嗣的,我的孩子一样是你井府子孙,他得喊你一声二叔呀!」她慌了,还想对他动之以情。
  「大哥的枕边人不只你一人,他的孩子自有别人生,少你一个不算什么。况且据我所知,那个叫伶儿的女人己经有了身孕。」
  至于是不是井家的种,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青楼女子无真爱,个个恩爱唤夫君。
  有了身孕……罗云瑶的眼神变了,变得疯狂而偏执。「你……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绝情?你不知道我一开始爱的人是你吗?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你兄长,我不爱他、不爱他!」
  「既然不爱他就喝了它,一了百了,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然后,她很快就能知道一个男人的心有多狠。
  「喝就喝,我对你的情意绝对比一无所有的童养媳多。」被他一激,她发狠地抢过汤碗仰头一饮而尽。但是喝完之后,她才有些后伯,懊恼自己太过冲动。身为大房正妻若无子嗣,那她当家主母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你真的喝了贱人!宁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作践自己,可真是我有情有义的好妻子。」一道带着怒意的男音忽地扬起,来人正是井向天,他不该对她寄望的太高的,人若自私,药石罔效。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罗云瑶心先凉了一半,再看到丈夫怒气冲冲走来的身影,她当下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你……你不是去收帐?」以他早出晚归的作息,此时该在外头奔波才对呀?
  「你是不是想着我很笨,知道妻子心里有别人还和她同床共枕?今天我就老实告诉你,你喝下『绝育药』正如我所愿,因为我从没想过要你生的孩子。」所以他才由着妻妾互斗,吃过亏的莺声绝对晓得如何让女子交欢后不孕。
  「你……你说什么?你不要我的孩子?!」罗云瑶惊得身子摇晃,几乎站不稳。
  「你有惊人的美貌没错,可惜心肠恶毒如蛇蝎,若是生下和你一样性情的孩子,我井府可还有安稳的一天?你错就错在做得太绝,连清雅妹妹也容不下。」
  那一天起,他对她的夫妻情分便就此断绝,她的赶尽杀绝令人寒心。
  「陆清雅……又是她~~你们两个就是为了她才对付我是吧?因为我对她不留情,你们也不想让我好过……哈哈,你们尽管护着她,我就不信她能一辈子好运,若有一天落在我手中……」她定要她生不如死!
  受到刺激的罗云瑶放声狂笑,眼中满是妒恨和愤汽,她恨陆清雅的存在,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井向云,她不甘心,她的不幸际遇全是那个该死的童养媳造成的。
  「大哥,接下来是你的家务事我就不插手,管好你的妻子别让她乱咬人,要是她敢再动小雅一根头发,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其实一个女人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已经是最大的惩罚,夫君无情,她下半生的依靠等于是空了,从此只有孤寂和落寞,没人能安慰她的空虚。
  「清雅妹妹在哪里?」井向天倏地捉住弟弟的手臂追问,不让他离去。
  井向云一根一根扳开兄长的手指,面色冷峻的表示,「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大哥操心。」
  「井府的财产你不要了吗?庶出的你也有一份的。」井向天自以为这是一份令人心动的诱惑,没有人拒绝得了。
  像是同情,又似怜悯,井向云深幽的目光在兄长脸上停留了一会。「大哥大概不晓得爷爷留下的遗嘱有两份吧?你和大娘毁掉的那一份是假的,另一份真的早在我手中。」
  「什么?」井向天一听大惊,瞪大眼骇然不已。
  「不过大哥放心,我不会和你争,井府这块饼我嫌小,你想吃就拿去吃吧。记得照爷爷生前所言—好好守成,不出大乱子总
  饿不死。」井向云一脸淡然的说,兄弟相争太无趣了,要抢他也要去抢别人的,这才是马贼本色。
  「那你呢?」并向天就不信弟弟一点也不在意井府的一切,肯定是另有图谋,他不相信有人会放弃近在眼前的财富,那是傻子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