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八章 有你万事足
姜新染成了顾若小出租屋里唯一的常客。
她们一起,给那间空荡的小出租屋里添置了许多东西。
除了桌椅板凳这些大家具,更多的是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毛巾、拖鞋、日用品……
姜新染心灵手巧,不少摆的挂的小玩意儿都是她自己做的,花花绿绿,幼稚又温馨。
她们真把日子过成了两个人的家。
到了寒假,除了出去打工的时候,姜新染更是全天候赖在了顾若家里,把这当成自己的24小时据点。
姜新染多少年没过过年了,顾若更是压根就不过年,但是这年,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懵懵懂懂照猫画虎,竟然也过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年。
顾若其实不会照顾人——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然而多了一个姜新染,从前觉得没用的技能,她样样都愿意学了。比如做菜。
顾若给姜新染做的第一道菜是摊鸡蛋,掌握不好火候,一面金黄,另一面黢黑,端上桌之后,顾若吃底下黢黑的那层,把好的留给姜新染吃。姜新染抓着她的筷子死活不让,说焦了的东西吃了致癌,最后两人头对着头,把上面那层金黄的好蛋吃完,黑底子给扔了。
一回生二回熟,后来顾若的厨艺就越来越好,姜新染想吃什么她都做得出来。
所以这顿年夜饭,她们吃得很像样。
一个寒假,顾若把姜新染养得面色红润了起来,胖了几斤,精气神比高一时好十倍。
到了开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姜新染也不忌讳,面对他们的挤眉弄眼,反挽着顾若的手臂笑开,“我俩就是好了又怎么样?你们就偷摸嫉妒去吧。”
顾若不敢搭腔。
她不如姜新染那么坦荡。
她心虚。
顾若心知姜新染只是玩笑话,而她,却真对姜新染动了点不该有的心思了。
脑袋一放空,姜新染的笑脸就会自动往脑子里钻,让顾若心头乱了序。
平常有事没事,顾若的眼神总会下意识往姜新染身上瞟,偷偷摸摸的,不敢让姜新染发现。
姜新染一掉眼泪,就跟往顾若心口上捅刀子似的。
这不是喜欢,什么才是呢?
不仅如此,只要和姜新染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就两个人歪着头互相看着发呆,顾若也觉得有意思极了,心中会悄悄雀跃一整天。每当姜新染无意识地靠过来,顾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儿,耳朵尖就不自觉地偷摸泛红,想抱一抱她,或者拉拉她的手。
更过分一点,顾若偷瞄姜新染的嘴唇时,也会胆子极大地想入非非,要是能亲一亲就好了。
等到高二结束那年的暑假末,姜新染赶作业赶得在顾若怀里睡着,顾若才大着胆子偷偷地亲了她一回。
悄悄地、偷偷地,但也够刺激了,足以让顾若心跳如擂,连血液都开始乱窜,手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而姜新染发觉自己对顾若动了心,则比顾若的偷亲还要晚一些。
高三的学习是紧张枯燥的,只有每周六的晚上能得一点忙里偷闲的时光。
姜新染那段时间喜欢看老电影,某个星期六的晚上拉着顾若陪她一起看一部有年头的青春片儿。
整个电影都是淡淡的暖色调,叙事风格也异常温柔,刚开始都还好,直到有一幕,是男女主角互表心意,在夕阳下接吻。
小心翼翼地试探,青涩又懵懂,导演的镜头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强,姜新染看着屏幕里少男少女的嘴唇轻轻触碰在一起,想到旁边坐着的顾若和她一起见证了,没来由地,心头怦怦了两下,动了动身子,肩膀刚好擦过顾若肩头。
顾若把视线从电影上转到姜新染身上。
姜新染心跳得又轻又快,脸上热气也蹭地腾起来,要发烧似的。
一种尴尬又暧昧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姜新染紧张地想,得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才好,于是脑子一抽,勾起嘴角装出坏笑来问顾若:“你试过这样没有?”
顾若太阳穴剧烈地一跳,压着声音故作镇定:“哪样?”
“就是那样。”姜新染冲电视屏幕努努嘴。
顾若只当被姜新染发现自己曾经偷亲她的事,心中全是即将败露的危机,只得压抑了所有情绪,面上云淡风轻,可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多说一句就要露馅。
姜新染瞧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便故意装得老练,不在意似的笑嘻嘻说:“就亲嘴儿啊,若若,你和别人亲过嘴儿没有?”
她这时已经开始叫顾若的昵称,“若若”两个字,又亲昵又可爱,念在嘴里,好像心头也跟着甜蜜似的,于是也让顾若别叫她全名,只叫她“染染”就行。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这么叫姜新染,那就是顾若。
顾若的目光闪烁,半晌,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撒谎:“没有。”
“我也没有。”姜新染来劲了,摩拳擦掌,“若若,不如咱们试试吧。”
顾若的眼皮跳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恰好就砸在她脑袋上?
顾若被砸得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就点了头。
幸好姜新染也紧张得不得了,否则一定会察觉,顾若答应得太痛快了,好像比提议的姜新染自己还猴急似的。
于是姜新染两只手压在顾若的肩膀上,忍着胸膛快要冲破的心跳,紧张地闭上眼,把自己凑过去。
这是姜新染的初吻。
好像有点随便地就交给了顾若。
她们比电影里的镜头还要生涩,嘴唇碰着嘴唇,僵硬着身子都不敢乱动,不知过了多久,顾若才大胆,探出半点舌尖,舔了舔姜新染的唇缝。
等到两人分开时,姜新染从头红到脖子根,气息粗得像拉风箱似的,嘴硬道:“也……也不过如此嘛。”
之后几天,却一直睡不好觉,心头总念着这个吻,念着顾若嘴唇上让人依依不舍的触感。
看着又冷又硬一个人,嘴唇却软得不得了,像牛奶布丁似的,香香甜甜。
好几天做梦,姜新染那都梦到自己压着顾若亲,怎么都不够,半夜醒来,头上大汗淋漓,心有余悸。
姜新染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魂不守舍一个星期,和顾若在一起也不像以前那么坦然了,一见着她的脸,心跳就会骤然加速,脸上热热的,羞赧,又想与她亲近。
顾若以为她生病了,担心了好几天。
却不想在下个星期六,姜新染又跟她回出租屋时,不由分说把她压在沙发里,粗鲁地又亲了一回。
紧张又生疏,还不小心咬破了顾若的嘴角。
姜新染抓着顾若的衣领,亲够了,放过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又烫又急,全洒在顾若耳边。
“染染,这是什么意思?”顾若揽着她的腰,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音了。
“确认一件事。”姜新染说。
“什么事?”
“我是不是对你动心了。”
顾若瞳孔猛然缩了一下,提心吊胆,幽幽地问:“结果呢?”
“好像是。”
很多年以后,姜新染和顾若结了婚,回忆起来,才想到,硬要说一个两人确认关系的准确时间的话,应该就是年少的姜新染把顾若按在沙发上强吻的那一天。
……
姜新染和顾若刚办完结婚手续不久,正在度蜜月,两人戴着款式相同的结婚戒指,手牵手,顾若又把姜新染带回了当年那间出租屋里。
临渊发展迅速,这片老城区的房子屹立这么多年,如今纳入旧城区改造计划,总算也要拆了。
出租屋里的东西早被房东搬空了,之后不知历经多少任租客,装修一年比一年破旧,当年只是凹凸不平的木地板,如今东一块西一块地翘起、损坏,室内结构倒还没变,能看出旧日的影子。
姜新染和顾若十指紧扣,站在玄关处,环顾室内,不禁噗嗤乐出声来。
顾若颜色温柔,捏捏她的手,弯腰咬在她耳边问:“笑什么?”
“我笑我当年第一次跟你进来时,客厅的样子就跟现在差不多。”
顾若看了眼什么都没有的客厅,也氤氲着笑开。
姜新染接着又想起几年前和顾若刚重逢时,顾若的公寓,也是差不多的境地。
不,还要惨,字面意义上的家徒四壁,连个地板砖都没有。
“若若,你这人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姜新染歪头笑着吐槽顾若,“怎么老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
顾若眼波流转,嘴角一勾,慢条斯理道:“我不这样,怎么让你心疼?”
“好哇,原来这都是你的阴谋!”姜新染拧着眉,佯装嗔怒。
她如今年岁渐长,历练老成,褪去了少女时的稚嫩,眉眼竟愈发明媚动人起来,一颦一笑都搔在顾若心尖上,眉梢眼角的娇嗔一点也不违和,看得顾若眼热,把她往怀里一搂,笑意更深了。
“不是阴谋。”顾若轻笑着和她咬耳朵,“是阳谋。”
要是姜新染不心疼顾若,顾若就是住猪圈,她也不会皱一下眉。
说来说去,顾若也是仗着姜新染心里有她。
姜新染眼角一弯,笑问:“若若,你这算不算恃宠而骄?”
顾若的笑意蕴藏在胸中,“那么,我亲爱的Dr.姜,你愿不愿意宠我呢?”
“你现在是我的姜太太,我不宠你,还能宠谁?”姜新染环着顾若的脖颈,把自己整个人往她身上一挂,扬了扬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漂亮的戒指,清脆的笑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这辈子,也只好专宠你一人了。”
顾若抱着她,炙热的暖流在胸口里发涨,也陪着她,轻声笑了起来。
从十六岁到二十七岁,两个人之间得有多长的缘分,才能超越这么漫长的时光,最后还能牵起手来?
顾若相信,姜新染是天赐给她的。
要不也不会在她生命最黑暗的时刻,给她带来了光,消冰融雪,从此暖了她的一颗心。
要不也不会包容了顾若的野蛮,驯化了她的野性,让她从此跟人世间有了连接。
万千世界花红柳绿,多少热闹都与顾若无关,她只要守着她唯一的姜新染,就是心满意足的人生。
(高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