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我者死(孤独游弋的白天鹅...)
于天雷:“所以那个鬼地方叫‘里世界’。”
罗漾:“嗯,黄帽鸭说属于另一维度的空间。”
于天雷:“会说话的鸭子还是一只教父鸭?”
罗漾:“自认可以媲美马龙白兰度的气场。”
于天雷:“鸭子说需要找到下一台贩售机才能逃离,但你并没有找着。”
罗漾:“准确讲是可以逃离里世界的那所S大,不是回现实,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那之后我压根没出过507教室。”
于天雷:“所以哥们儿你真的守了我一夜?”
客观上的确如此,但主观上罗漾必须坦白:“我也得敢跑,那个东西在外面呢。”
于天雷乐了:“你这人还挺实在,能交,”下一秒笑容淡去,又凝重起来,“说了这么半天,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很正常的提问,罗漾竟一时答不上。
他一遍又一遍回忆昨夜的507教室,那股深入骨髓的悚然寒意卷土重来,在极致恐惧的反复冲刷里,才终于拼尽全力抓住了那些足以粉碎他理智的东西——
“绿色线条。我在与它对视时,看见了无数活的、蠕动着的幽绿色线条旋涡。”
于天雷听完半晌没说话,深邃的眼眸愈发纠结,末了挤出一句:“这也太抽象了。”
罗漾:“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但我看见的就是……”
“教父鸭,贩售机,诡异盒子绿旋涡,你刚才讲的每个字我都信,”于天雷斩钉截铁,“主要是你没必要编这种故事骗我。”
“……”虽然很感谢于同学的信任,但才交流这短短十分钟,罗漾已经开始担心对方老了被骗买保健品。
“现在的问题就是咱们啥都没干,却从那个什么里世界回来了,对吧?”于天雷也坐到桌前,摸下巴思考。
“会不会是因为咱们都不想死了,所以不符合那边选拔要求了?”
罗漾本来就没想死,倒是眼前的于天雷,情伤痊愈还挺快:“你现在不想婷婷了?”
“我特么——”于同学一秒垮脸,生无可恋摊到桌上,“没你这样的,闹着玩抠眼珠子,闲聊天戳心窝子,婷婷……”
“停!”罗漾赶紧叫停,对着于天雷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眶深刻反省,“从现在开始不聊爱情。”
于天雷哼唧一声,潜台词无比清晰,算你识相。
或许是醉酒后的感觉隔了一层,没有真的像罗漾那样直面恐惧,于天雷对稀里糊涂回来这事儿欣然接受:“反正是已经回来了,还想那么多干吗。”
“哎对了,”趴倒在桌面的于天雷忽然想起什么,“既然咱俩都回来了,那个自己跳楼还把你刮带过去的会不会也回来了?”
“不知道,”罗漾说,“我连他是谁都不认识。”
“也对,”于天雷眉头深锁,神情认真,“毕竟不能要求人人都像我这么著名。”
于天雷:“他大概长什么样,你不是在天台上看见一眼吗,有什么特征没,我认识的人多,没准就见过呢。”
特征还真有。
罗漾:“好看,美丽,漂亮,都不太像真人了。”
于天雷:“女的?”
罗漾:“男的。孤独游弋的白天鹅见过吗,就是那种气质。”
“……你这玩意儿比绿色线条还抽象!”于天雷无语,“能不能来点具体实际的?”
罗漾:“身高比我再高几公分。”
“比你还高?”于天雷向来没在身高上自卑过,一米八八的他走在校园不说鹤立鸡群,也是玉树临风的,现在怎么一个两个都往喜马拉雅山上窜,“按说这海拔走哪儿都引人注意,不该没姓名啊,身材呢,是胖是瘦?”
罗漾:“穿衣显瘦,但没你这么单薄。”
于天雷:“夸人就夸人,别diss我。什么发型?”
罗漾:“半长不短,头发不太黑,有点深棕色。”
于天雷:“染过?”
罗漾:“可能吧。”
于天雷:“五官?”
罗漾:“眼睛有点狭长,鼻梁很挺,嘴唇偏薄……”
于天雷:“你……”
罗漾:“还是终极无敌冷白皮。”
于天雷:“你特么跟我说就在天台上看见他一眼?!”
这信息量画个嫌疑人肖像24小时内绝对落网。
一眼万年是吧。
罗漾无话可驳。
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很离谱,甚至还有更离谱的他都没好意思说,之所以跑上天台却没来得及救下人,一半原因是对方没给他机会,另一半原因则是对方闻声回头的那个刹那,罗漾被那双眼睛定在了原地。
无关漂亮还是英俊,而是那道视线本身,像是能把人的灵魂击穿。
……作为一个正常的二十岁男性,这种鬼话实在开不了口。
跳楼者的身份到最后依然成谜,于天雷在自己的关系网中无论如何也搜不出这么一位又高又美还白到发光的奇男子,他甚至怀疑对方不是S大的,要不然就是罗漾记忆偏差或者描述不客观,否则这么一号人物绝对不可能在学校里默默无闻。
“其他的不确定,但是咱们学校的没跑,”罗漾说,“穿着校庆纪念服呢。”
聊着聊着七点半都过了。
“我今天上午还有课,”于天雷看一眼时间,“要不咱俩先加个微信好友,回头再继续聊?”
关于昨夜的种种谜团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既然现在回归现实,至少课得上,总不能要一头没一头。
“行吧。”罗漾同意,拿出手机扫一扫,好友列表多一名,“我也有课,在毓秀楼,顺路的话就一起。”
于天雷表情复杂:“我的课不光在毓秀楼,还是506。”与昨夜的惊魂507一墙之隔,虽然没什么实际杀伤,但才脱离噩梦就“故地重游”,晦气啊。
罗漾却听得一愣:“我也在506。”
“啥?”于天雷莫名其妙,“你什么课?”
“二年级必修课,《大学生心理健康》。”
“这不可能,我是三年级选修课,《婚姻与爱情》。”
“咱们学校还有这种选修课?”
“这是重点吗!”于天雷莫名焦躁,“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罗漾思索片刻,沉着道:“可不可能,去教室看看就知道了。”
于天雷不想去,没原因,就是第六感不祥:“你刚才还说心里不踏实,现在怎么忽然这么镇定?”
“不知道为什么,”罗漾实话实说,“出现这种不正常的情况,我反而觉得正常了。”
于天雷:“能说点人类听得懂的吗?”
罗漾:“就像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一直紧绷的线终于断掉。”
于天雷:“算了,你闭嘴。”
罗漾:“一起去上课吧。”
于天雷:“……”
两人抵达毓秀楼时,距离上课还有九分钟。
作为校内使用率最高的教学楼,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教室都有课,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走廊,不断有同学从身旁擦过,阳光从一扇扇窗口洒进来,在明亮的大理石地面落下晨曦日影。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仅是看起来。
罗漾可以确定自己感受不到一丝阳光的温暖,空气是冷的,连呼吸都透着微凉。
某个瞬间他甚至生出一种诡异而微妙的感知,这些明媚阳光和周围的欢声笑语都是假的,是某种神秘力量刻意添加的虚幻视听特效,实际的他还停留在昨夜的无尽幽暗里。
还没到506教室,于天雷忽然一个急刹车,提前停住,瞪大眼睛看向旁边的窗户内。
里面是503教室。
而教室的黑板上,几个白到刺眼的粉笔大字一览无余——
快逃!这里不是学校!
这么诡异的情景,教室里几乎坐满的同学却该干吗干吗,仿佛黑板上的字根本不存在。
于天雷僵硬转头,看向跟他一起停住的罗漾,语带最后一丝希望:“你能看见,对吧?”
罗漾点头。
于天雷总算松了半口气,至少不是自己神经错乱。
“我昨天晚上在503教室黑板上看见的就是这个,一模一样。”罗漾说。
“那是谁把这玩意儿从‘里世界’平移过来了?”于天雷望向满室毫无反应的同学,“然后只有咱俩看得见?”
罗漾没回答,而是继续向前,接连快速查看后面的504、505、506。
预料之中,接连三间教室的黑板上也是同样字迹,犹如昨夜复制粘贴。
罗漾没在本该上课的506教室外面停留太久,而是继续前往507。
昨夜惊魂的教室里,此刻同样坐满同学,窗明几净,桌椅整齐,看不到昨夜堵门的任何痕迹,曾被狂风扯断的窗帘和在撞击中严重变形的金属门亦完好如初。
唯独黑板上的留言仍在,像一柄利剑刺破虚假幻象。
——他们都疯了!!
于天雷慢了几步才追上,然后在一块又一块黑板的重锤之下,心态濒临破防。
之前罗漾给他讲这些的时候,他仅仅当故事听,即使知道自己也是“亲历者”,但终究更像酒醉后的迷离梦。
现在老天爷可能怕他不当真,原景重现了。
罗漾此刻的心情却截然不同,如果说昨夜见到这些字只觉惊悚,眼下他却有些想感谢留言者了,至少这些留言让人清醒。
他继续向前,查看后面的508、509、510、511、512……一切的一切都和昨夜相同,留言只到507,后面教室的黑板空空如也。
当罗漾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发现时,他的身影在走廊尽头猛然停住。
那是五楼的最后一间教室,513,昨夜同样查过的。
可是现在,本该什么都没有的黑板上出现新的留言。
狂放潦草的笔锋与先前的娟秀字迹截然不同,像是另外一个人留下的,用的粉笔也不是白色,而是红色。
有些笔画蹭花了,像晕染开的血迹——
方遥把它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