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我再次使用心神合一感知芮恩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睡得很熟了，看来是真的累了，刚才的兴奋应该是刚洗完脸比较清醒。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进了卫生间，假装上了厕所。眼见马桶冲水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她，我安心地和上门，走了出去。在走廊上我来回踱着步，思考如何上二层特护区侦查。

之前躺在沙发的时候，脑中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想法。首先还是先用特异功能切断一二层的所有监控，然后摸上二楼，逐步排查，如果遇到警力的盘问，或是被熟悉的人认出来，我可以很大方很自然地借口说自己走错了楼层，因为芮恩就住在下一层，介于我和芮恩之间的关系，还有芮恩就真实的在下一层的特护病房留院观察，合情合理，丝毫没有破绽。

好了，解决了自己合理地出现在二层加护病房区的动机，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头疼的重点，如何在重重的守护中悄无声息地杀人于无形，我既要有不在场证据，又要让麻衣男子觉得孙亮就是我干掉的。前面的考虑是不想给国安，邢队，芮恩带来麻烦，又能保证自己可以顺利脱身。我可没有傻到，与孙亮同归于尽，他不是一个让我为他而付出生命的对手。后面的考虑，主要是怕麻衣男子无法核实孙亮的死是出自我的手，如果他不承认孙亮的死是我所为，芮恩的病情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要让市局不知道孙亮的死是我所为，又要让麻衣男子知道孙亮的死就是我所为，两个自相矛盾的结果，让我焦头烂额。踱步已经解决不了我内心的焦躁，抬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白求恩的画像，旁边写着，“救死扶伤，舍己为人”的勉语。医生这个职业好像很奇怪，虽说救死扶伤，救的应该是好人，为何遇到坏人受伤也要救呢？不应该上去踹一脚，然后让其自生自灭嘛？这不矛盾吗？舍己为人，也是一样的，舍了自己，谁来为你呢？

“唉！”我摇摇脑袋，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脑子越乱。手中的半截香烟也不想抽了，直接掐灭在烟灰缸中，吐尽口中最后一口烟，长舒一口气，离开楼道，回到走廊中，站在窗边，看向外面。加护病房在25楼，一览众山小，虽是凌晨三点，魔都却还依旧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真不知道这些还在街上走动的人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他们此刻不在家里睡觉，难道也像我一样在考虑着一个无解的难题嘛？

“小伙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冷不丁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身后，吓我一跳。回头一看，是保洁阿姨，没想到加护病房区的保洁是24小时的，之前一直在考虑事情，没有注意到保洁。不过转头一想也没错，楼道的烟灰缸每隔一个小时都会被清理一次，抽烟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当时因为在想事情，没有特别在意。

“阿姨，没有咧，在想事情。您那么晚还在工作啊？”我寒暄道。

“在这能想什么事，是不是担心家人的病情？”阿姨估计见多了病人家属的状态，医院最多的就是这样的人，眼见至亲的人身染重病，又没得钱医治，哪个不是在走廊里踱步后做出的取舍。

“谢谢阿姨的关心，我在想工作上的事。”为了让阿姨相信我说的话，继续补充道，“单位里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我是个新人想要爬升的快，就要更努力。但又不能太出头，出头容易被人穿小鞋。总之我要让一些人不知道事情是我做的，又要让另外一些人知道事情就是我做的。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嘛？”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别小看了你阿姨哦！阿姨也是从供销社出来的，想当年阿姨也是从小人物做到公社社长的，呼风唤雨，及其受社员的尊敬和爱戴。”阿姨说到往事也是兴奋的要死，唾沫星子乱飞，拖把本来在她的手上，一边拖地一边跟我说话，现在直接是把拖把撰在手中，杵在地上，像极了话筒杆。此刻她就像站在发言台上，拖把就是话筒杆，手舞足蹈的。我数次想劝她小声一些，但还是阻止不了阿姨憋在心中的豪言壮语。“小伙子，你这点事，阿姨当年也苦恼过。不过幸运的是，阿姨解开了，就是解开了这道坎，阿姨才能一步一步从社员做到公社社长的。”

我看她所言非虚，拿过阿姨手中的拖把，帮她拖地，并试探性地问道，“阿姨，能不能教教我啊！如果管用，定然不会亏待阿姨的解惑和指点。”

阿姨见我心诚，脑子灵活，点点头，开口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话要一句一句说，万事总要一步一步来。当着前面那些人的面玩，背着前面那些人做事。当着后面这些人的面做事，背着这些人和前面那些人玩。”

“两面派啊？！”我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觉得有些失态，改口道，“阿姨的总结看着普通，实则暗含人情世故在其中。”

做过公社社长的阿姨，阅人无数，岂能看不出我的不屑，但阿姨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喜悦，接过我手中的拖把走了。

阿姨扭头还赠了我一句，“小伙子，人生在世有那么多不如意，哪还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做考虑，先做再想，边做边想。”

我看着阿姨提着水桶走向电梯，背影的肃杀，让我心头一紧，想到了什么，可惜没抓住。回头又一眼瞥到了墙上白求恩的画，“救死扶伤”，有死有伤。脑中又忽然浮现阿姨刚才的话语，“当着面玩，背着面做事......”

越想越烦躁，忽闪忽闪的灵光，就像接触不良的电灯，一眨一眨的。依窗靠着，望着窗外发呆。万家灯火，其乐融融，这些氛围在此刻无法让我安静，恰恰让我觉得更烦更讨厌。我抓着窗户上的钢筋，巧使暗劲，钢筋如同苗条一样软，被我拧成了麻花。看着麻花状的钢筋，眼前一亮，醍醐灌顶，转身上楼，心中暗骂，“孙亮，小爷来取你的狗命了。”

国安十二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