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视若不见
大概是因为接了宋蓉的电话,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里,时音都有些魂不守舍。
甚至下午前台传菜单说贵宾房要一份芙蓉莲子羹,她居然都错听成了芙蓉糕,险些做错。
中途元叔来了一趟,见她状态似乎不太好,又想到昨天的事情,先是出声安慰了两句,后面又说,孙晓云已经被解雇了,让时音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元叔是寻味坊的老板,和时锦程私交甚好,早些年时锦程身体还好的时候,就一直在寻味坊工作,担任的也是主厨一职。
时音刚来的时候,时锦程还没退休,跟着父亲打了一段时间的下手,她的手艺很快就被元叔看上了。时锦程因为身体原因退休后,她直接就接任了父亲的职位,成了新一任的主厨。
时锦程在世时,和元叔的关系就很好,或许是因为有父亲的这层关系在,元叔向来是把时音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来看待的。
当然这也不全是因为情分。
时锦程能坐上主厨的位置,靠的也不全是和元叔旧日的交情。
小的时候,时音就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会了一些寻常菜谱上根本见不到的特殊菜式。时锦程说那些菜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不能外泄,除非哪天她结婚生子,才能把做法交给自己的孩子。或是哪天,她遇到了足够能让他信任的人,才能把那些菜的做法教给对方。
小时候时音半懂不懂,长大后才明白父亲对于“传承”这两个字的认知有多么深刻。
那些菜的食材和做法都是绝密,外行根本窥不得其中一二。元叔之所以让时家父女先后担任主厨,除了他们确实有过硬的专业水准以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那些菜谱上见不到的绝味珍馐,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做出来。
寻味坊的菜单上,有单独的一页,写着“时氏秘传”,上面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时锦程交给时音的绝密菜式。从前只有时锦程和她会做,现在,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时氏秘传没有菜谱,所有的做法时音都记在心里。
对于五岁就开始背菜谱的时音来说,记下这些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忙完中午和傍晚,剩余的时间里,后厨还是比较轻松的。一群大老爷们之间,时音是唯一的异性,虽说很多话题聊不到一块去,但各位前辈对这个年纪小小的主厨还是很照顾的。
晚上七点,刚做完一道菜的时音忙里抽空掏出手机给祁嘉禾发了条信息,问他今天晚上回不回家。
发完之后,她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现在还真像是个巴巴地盼着丈夫回家的小女人。
然而她问这个问题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其实也就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做“求人该有的态度”。
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不过会做两道菜而已,既然这样,就做给他尝尝好了。
时音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哪怕最后他还是不愿意借钱给她,多少她也算是努力过了,搞不好祁嘉禾还会看在美食的面子上少为难她两次。
另一边,祁氏集团,顶楼会议室门外。
抬手接过祁嘉禾递过来的手机,阿木压低了声线,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祁总,王海仁打电话过来,说想约您吃个饭,专程赔罪。”
昨天的饭局阿木没有跟着参加,但多少也能猜到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两家公司谈了数月的合作项目就此告吹。
项目终止对根基雄厚的祁氏倒是没什么影响,可对王海仁所在的海逸,却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
估摸着是回去后被董事会联名批评了,王海仁今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语气战战兢兢,一口一个“失礼”,搞得阿木都不由得开始好奇,昨天在饭局上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但祁嘉禾显然没有要对他讲的意思,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说了句:“不用理。”
随即,他转身便进了会议室。
阿木耸耸肩,跟着走了进去。
祁嘉禾前脚刚落座,后一秒阿木手里的手机就震了震。
阿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附身靠近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祁总,短信。”
他把手机放到祁嘉禾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是“你今晚回家吗?”
阿木站在一边假装没看见,心里却不知道掀起了多高的惊涛骇浪,感觉就和揪到了老板的小辫子似的。
他等着看祁嘉禾的表现,却见后者只是神色淡漠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就波澜不惊地收回了视线。
阿木愣了一下,心道难道是对方发错了?
他犹疑着把手机拿了回来,祁嘉禾也没有任何表示。
大概是真发错了吧。
他这么想着,正要上前几步打开投影仪准备开始会议的时候,却又见祁嘉禾闷不做声地对他伸出了右手。
阿木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还是犹豫着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他看着祁嘉禾重新点进了那条短信,本以为祁嘉禾会回复对方一句,却不想他点开了发这条短信的号码,直接存进了手机通讯录。
阿木在一旁看着,发现他给这个号码打了个备注:时音。
做完这一切,祁嘉禾关了手机,再次递给了阿木。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消息。
季度末的总结会议总是又长又冗杂,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十二点,阿木开车送祁嘉禾回碧海湾,路上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回,想说的话徘徊在嘴边,却始终没敢说出口。
大概是注意到阿木的心不在焉,祁嘉禾淡淡抬眸朝着后视镜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就此相撞。
“说。”
他只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
阿木收回视线,咽了口口水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时小姐最近……还好吧?”
祁嘉禾声线薄凉:“你关心她?”
这话落在耳膜上,登时让阿木头皮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否认道:“也不是,就是……上次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