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都分不清,你能分得清?
贺涵之脸上的伤口有五厘米长,好在不深,不用缝针。
处理好伤口,季颜带贺涵之回了家。
整个过程中,贺涵之都是一言不发,就连护士给他伤口消毒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一点也不痛一样。
季颜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给自己弄了那么长一道伤口?
小福似乎也很担心,一直在门口等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站起来摇尾巴,看到贺涵之就去扒他的腿。
贺涵之给小福倒了狗粮,然后去了沙发上,继续沉默。
他这样让季颜担心却束手无策。
去了贺涵之身边坐下,季颜轻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贺涵之不说话。
想到他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季颜又问:“你还在介意他?”
贺涵之还是不说话。
季颜不算是个好脾气的人,贺涵之总是这样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现在还伤害自己,让他更烦躁了。
本来跟贺涵之结婚是件高兴的事,他已经在规划着怎么庆祝。
现在贺涵之这样,让他什么心情都没了,又不想跟贺涵之发脾气。
他起身出了门。
看着门被关上,贺涵之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季颜约了何晔辰去喝酒。
何晔辰知道了贺涵之的事,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他不是有抑郁症吗?”
“不是都好了吗?”季颜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没好气地说,“这一年多都好好的,哪像是有病的样子?现在突然这么把自己的脸划伤了。”
他想不通。
明明贺涵之的情绪那么稳定,在好好的工作生活。
怎么突然又想起程泽远来了?
何晔辰觉得还是谨慎点好,“要不还是带他去我师姐那儿看看吧,有的抑郁症病人看不出来,等有所表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季颜不觉得贺涵之有抑郁症。
但是又觉得何晔辰说得有道理,所以还是采纳了他的提议,第二天就带着贺涵之去了梁思颖那儿。
贺涵之在诊室里面,季颜就在外面来回踱步。
大半个小时过去,梁思颖有了结果。
“他有重度抑郁,有自残甚至自杀的倾向。”
季颜就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不严重吗?”
“他是两年前不严重,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看来他并没有得到正向的引导。”
季颜开始怀疑梁思颖的医术。
怎么就不正向了?
贺涵之和小福玩的时候可开心了,学习的时候可上进了。
怎么会比以前还严重?
见季颜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诊断,梁思颖倒是也不生气。
她并不在乎季颜对她的看法,只在乎自己的病人。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给他开点药,让他按时吃,你也要多注意他的情绪变化。”
被梁思颖这么一说,季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涵之就好像没有情绪一样。
他安安静静的,没有喜怒哀乐。
难道真的是抑郁症?
诊室里,贺涵之在看梁思颖养的小金鱼。
红色的,摆弄着小尾巴游来游去。
他想砸了鱼缸,把鱼放进河里去。
念头被开门声打断。
他转头就看到季颜,于是问:“医生怎么说?我有病,是吗?”
“你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好好调节就没事了。”季颜牵着他的手,“我们出去散散心吧,你想去哪儿?”
贺涵之不想去,“你公司不是在忙新项目吗?等你忙完再说。”
腾飞在开发一个新技术,这个技术是季颜提出来的,他也一直是主力。
别的事能让高层决定,这个不行。
出门散心的计划被暂时搁置。
贺涵之脸上有伤,暂时没去饭店,就在家看书,照顾小福。
他会按时给小福放粮放水,但是不给自己做饭。
连着两天季颜回来的时候厨房都干干净净的,家里也没有外卖盒子,他问了贺涵之,贺涵之说不饿。
季颜觉得这么下去不行,所以每天中午又回来给贺涵之做饭,看着贺涵之吃。
项目到了紧要关头,季颜回来一趟也是匆匆忙忙的,从一开始的陪着贺涵之吃饭,到后来看到贺涵之开始动筷子了就走。
这天他要走的时候,贺涵之说:“既然忙不过来,就让程助回来帮你吧。”
季颜是要让程扉回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吃完就去休息,我晚上回来收拾。”
说完季颜就走了。
贺涵之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哪怕季颜不在,他也往季颜的碗里夹菜。
夹季颜不喜欢吃的菜。
比如苦瓜。
刚吃完饭,贺涵之的手机响了,是贺婉歆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贺涵之把视频转成语音接了起来,刚一接通就听到那边有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麻麻,右右(舅舅)不接我电话!”
气呼呼的,是在告状。
这一年多,贺涵之只去过通城几次,但是君君记得他,每次都要他抱,也很喜欢给他打电话。
贺涵之嘴角微扬,嗓音温和:“舅舅没挂。”
君君很委屈“可是我看不到右右。”
“舅舅现在不方便接视频,等过段时间,舅舅就去看君君。”
“我要小单车。”
“好。”
刚答应完,那边就是贺婉歆的声音:“就知道跟你舅舅要礼物!”
训斥完了君君,贺婉歆才跟贺涵之说话:“这孩子就是这样,什么都想要,你不要这么惯着他。”
“没事。”贺涵之问贺婉歆,“姐,最近花店的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吧,勉勉强强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再给我转钱了,我跟你姐夫两个人呢,生活没问题的。”
“我知道,那是给君君的钱。”贺涵之说。
贺婉歆知道贺涵之是故意这么说的,心里一阵熨帖。
思来想去,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样了?”
“挺好的,我的饭店开张了,托他的福,生意不错。”
贺婉歆不理解贺涵之为什么还愿意跟季颜在一起,但既然这是贺涵之所坚持的,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如果季颜欺负你,你不要忍着,来姐姐这儿。”
贺涵之笑笑,“好。”
或许是跟家人聊了会儿天,贺涵之的心情好了不少,带着小福出去散步。
看着小福在空旷的地方跑来跑去的,贺涵之很羡慕。
当狗真好,无忧无虑的。
不做人真好。
脸上的伤好一点了,贺涵之就重新回了饭店。
饭店经理姓范,是季颜招聘的,已经相当于职业经理人了,哪怕贺涵之不在,他也把饭店打理得井井有条。
跟贺涵之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之后,范经理说:“老板,郭公子下周三生日,定在了我们这儿,他说希望到时候你在。”
贺涵之隔着口罩摸了摸自己的脸,估计那时候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季颜已经做好了饭,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看他回来了,季颜立刻走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
“饭店。”
季颜抱着他,“以后去哪儿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担心。”
贺涵之平心静气地问他:“我没有自由吗?”
季颜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涵之对他的反应不加理会,自己去了餐桌旁坐下,端起碗吃饭。
……
贺涵之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虽然留了疤痕,但是很淡,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郭公子生日那天,贺涵之特地让人把他订的宴厅布置过,还送了两瓶好酒。
郭公子为此很高兴,叫来贺涵之给贺涵之敬酒,又说有个叔叔过段时间要做接待,让贺涵之把好的包间给他留着。
贺涵之答应了。
包间里都是些年轻人,玩儿得很嗨,贺涵之跟着他们玩骰子,输了就喝酒。
季颜找过来的时候,包间里的人醉了大半,那个郭公子跟贺涵之坐在一起,勾着贺涵之的脖子说着醉言醉语:
“贺大哥,我听说你跟季颜关系不一般啊,这饭店都是他给你撑起来的?”
贺涵之倒了两杯酒,自顾自的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郭公子又问:“什么时候也跟我玩玩?”
话刚出口,人就被提起来扔到了地上。
刚刚跟自己说话的人突然不见了,贺涵之抬头一看,就见季颜揪着郭公子的衣领要打人。
“别在我这儿动手……”
他想拉季颜,但喝得太醉了,一脚踩在平地上都没踩稳,摔到了地上。
季颜的拳头还没落下去,看到贺涵之摔了也顾不上别人了,赶紧把贺涵之扶了起来。
吩咐范经理照顾好包间里的人,季颜抱着贺涵之出了包间,但是没回去,而是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泼了贺涵之一脸。
贺涵之清醒点儿了,虽然看人有重影,但是他认出季颜了。
冲着季颜呵呵傻笑了两声,他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不来你是不是要醉死在这儿?还是要跟别人去上床?”季颜怒红着眼睛瞪着贺涵之,“贺涵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贺涵之把他推开,往外面走。
季颜追出去,想让贺涵之上车,但贺涵之甩开了他的手。
“你放开我!”
“你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贺涵之倒退着跟季颜说话,走得歪歪斜斜的,没看到后面有辆行驶着的电动车。
季颜把他拉开,避开了那辆电动车,无视了车主的骂骂咧咧,黑着脸说:“跟我回去,我就不该帮你开这个饭店!”
贺涵之看到他这样,却笑了。
“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看到你的白月光跟别人在一起你受不了了?”
他说话还是带着醉意,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季颜皱眉看他,“什么白月光。”
“程泽远啊,你忘了?”贺涵之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没忘!我记得!记得在中学的时候他被欺负,是你帮他,你打球的时候他给你拿水……我们一起创业住的那个地方……城南街华新小区3栋7号101……这些我都记得!”
季颜心里一阵恼怒,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你胡说什么?程泽远早就死了!我们也没有一起……”
“我胡说?这不都是你编的程序吗?季总……”贺涵之冲着季颜竖了个大拇指,“你的程序写得真好!芯片没了,但我记得。你说你分得清我和他,可不可笑?我都分不清,你能分得清?”
季颜如遭雷劈,惊恐不已。
贺涵之说他分不清,这是什么意思?
他顿时没了脾气,央求一般说:“你忘了……你把那些事忘了,涵之……”
“怎么忘?你再给我装块芯片?”说着说着,贺涵之居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双手搭在季颜的肩上,说得十分认真,“对,你不喜欢我现在这样,再给我装芯片,把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只要不让我忘了我姐,怎么都行,随你高兴……”
季颜看着面前的贺涵之,觉得他好陌生。
以前的贺涵之不是这样的。
贺涵之很乖的。
他做了贺涵之不喜欢的事,贺涵之会打他,会送他去警察局。
贺涵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老婆,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贺涵之摇晃着往后倒,季颜把他搂回来,贺涵之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说:“季颜……我怎么就躲不开你呢……”
既然躲不开,那就互相折磨吧。
谁都别想好过。
季颜抬起头,明明满天繁星,他却觉得眼前都是黑的。
他把人带回去,给贺涵之洗了澡换了衣服,看着床上睡着了的人,他开始在脑子里复盘。
贺涵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柳嵩说贺涵之的精神出过问题,他以为是因为脑部的伤口。
这两年他们在一起一直很平静,如果不是前不久贺涵之突然划伤了自己的脸,问了他那个问题,他都以为贺涵之没事了。
听刚刚贺涵之的那些话,他是把自己的记忆和程泽远的记忆混淆了?
所以梁思颖说的精神折磨是这个?
柳嵩为什么不告诉他?
还是说,连柳嵩都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季颜趴在床边痛苦地低喃,“为什么……明明芯片都已经取了,为什么……”